第一百九十三章 人之將死
聽周叔叔這麼說，我和周軍再也控制不住淚水，全都流了出來。
此時，我感覺自己的心都在滴血的劇痛。
而周軍更是嘴裡一直都叫著爹，許久緩不過來了。
反倒是老頭，這個時候呵呵的咧嘴笑了起來，抓著我的手，我能感覺到，這老頭的皮膚乾枯的就像是枯樹枝一樣，那粗糙的程度，讓我皮膚刺痛。
可是這個時候的我，一點躲閃的念頭都沒有。
我知道，這是一個老人，臨終前最後的期盼。
我更加知道，他老人家臨終前都對自己的兒子和我有著期待，希望見到我們能夠過得越來越好。
老人就是這樣，為人父母，大多如此。
每一個都是寧可自己吃苦受累一輩子，都要讓孩子幸福。
我強忍著擦掉了眼角的淚水，看著眼前的老人，低聲說道：「周叔叔你放心吧，你沒事，硬朗著呢，你還得等著抱孫子呢。」
其實，誰都知道，我這就是在安慰他。
甚至就連他自己，都非常清楚。
人壽有盡時，而他現在的陽壽，已經撐不過今晚。
周叔叔嘆了口氣，沒有說話，低頭看著地下跪著的周軍，好半天才是開口說道：「軍兒啊，為父這一生，就覺得對不起你娘，能不能在我死後，把我和你娘葬在一起？」
周軍渾身一抖，緩緩點頭答應下來。
我見他們父子說話，自己也就緩緩的退了出去。
這期間，我盡量讓自己的腳步聲放到最低，生怕驚擾到了這父子二人。
而現在，我也終於算是明白周軍的良苦用心。
他為了讓父親不受到天道約束，而因為自己慘死，竟然硬生生的想到了這種瞞天過海的招數。
只要兩個人沒有關係，也就會期滿天道命運，從而讓老頭能夠多活幾年。
我相信，這種方法，給周軍帶來的反噬也一定會極其嚴重。
如果以後換做是我，我會和他做出同樣的選擇嗎？
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我甚至根本不敢去想。
而這個時候，等我從屋子裡退出來之後，卻發現嚴厲也已經站在了院子裡面。
這個時候的嚴厲，出奇的竟然換上了一身的道袍。
要知道，平日間我們從來都沒見過他身穿道袍，甚至就算是給別人做法事的時候，他也都是一身普通的休閑裝去。
而今天出奇的竟然換上道袍，足以見到他對今晚的重視。
我深吸了一口氣，上前鞠躬說道：「師父，還請您今晚一定要好好給周叔叔做法事。」
嚴厲點了點頭，也是跟著嘆息一聲。
我看的出來，此時這老頭的神情也是略微有些落寞。
不過，並不是因為周軍父親即將去世的事情，我更懷疑是因為五弊三缺。
要知道，每一個道士身上都會應驗五弊三缺，而嚴厲身為一個茅山最正宗的傳人，我懷疑應驗在他身上的五弊三缺應該更加嚴重。
只是，我並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
而且，我也從未聽說過嚴厲有什麼家人朋友的消息。
對此這些事情，看來也只能是等著有機會去問周軍。
想要從嚴厲這邊套消息出來，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我看了一下時間，現在才剛剛早上九點出頭，而按照周軍所說，他父親陽壽散盡，應該是今晚七點整。
心中嘆了口氣，我就讓嚴厲去我家裡坐坐，將這個空間留給他們父子兩個人。
對此，這一次嚴厲倒是沒有拒絕，點頭跟著我走出了院子。
因為讓劉玲先一步回來了，所以這個時候，我父母也幾乎都知道了周叔叔的事情。
如今看到我和嚴厲進屋，我父親先是上下盯著嚴厲看了好一會，這才讓人家坐下，而後扭頭問我：「咋樣了？」
我搖了搖頭，開口說道：「不行了，已經開始迴光返照了。」
迴光返照，這是我們農村經常說的一句話。
意思就是在人死之前，會有那麼一段時間清醒的時候，這個時候的人，會想起一生經歷的種種往事。
據說是閻王爺特意留給活人最後的一點美好時光。
而現在的周軍父親，已經到了那種程度。
在我出門之前，周叔叔已經拉著周軍，從他小時候的事情開始講起。
聽到我這麼說，我爹渾身一抖，一屁股就坐在了炕上，久久不語。
在他的一雙老眼之中，瞬間就積鬱淚水。
我知道，我父親和周叔叔一直以來都是好友，兩個人甚至稱之為異姓兄弟也不為過。
兩家人自從我記事開始，就是住的鄰居，十幾年了，一直如此。
而現在周軍父親就這麼要死了，我爹心中也自然會跟著難受起來。
「不行，我得去看看周老哥。」我父親這個時候一拍桌子，就要起身。
我看了一下時間，趕緊將他給攔住了，同時說道：「等晚一些再去吧，現在他們爺倆應該還有很多話要說。」
經過我的一番解釋，我父親才算是穩住了身子，不過卻也是長吁短嘆，連屁股都坐不穩了。
「師父，剛死的人，不是不可以埋骨同一座墳嗎？」我微微皺眉，想到了之前周叔叔的話。
那老頭的意思，是想和自己的亡妻埋葬在一個墳塋當中。
而周軍那個時候也答應下來了。
這種事情，一直都是一種忌諱，據說老人死後，想要合墳就必須要等到三年以上。
否則的話，就會給後輩子孫帶來厄運。
嚴厲聽我這麼說，眉角一挑，手指上掐算了一番，搖頭說道：「沒事的，你想的那些，畢竟只是民間傳說而已，更何況我們都是道士，忌諱並沒有那麼多。」
「而且……算起來周家老爺子其實已經死了三年了。」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這才想起來，要是沒有周軍的這招瞞天過海的話，周叔叔現在真的要死了三年以上！
「不過，這次的法事到底還會有些麻煩，到時候你和周軍幫我打點一些，一旦出現什麼亂子，切記不要慌。」嚴厲這個時候扭頭看著我，低聲說道。
我點了點頭，心中卻是也清楚。
畢竟，這瞞天過海本來就是欺騙了天道命運，搞不好會在喪事上面出現什麼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