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不撕留著過年嗎
安靜。
詭異的安靜。
幾乎所有人,都愣愣地目視著凌悠隨手灑下指間之屑,而遲遲回不過神來……
「為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才有一道嘶啞的聲音,在人群中響了起來。
發聲者,自是宰風。
他是真的被徹底打擊到了。
是的……如果說有什麼比「拿你的筆,畫你的畫,還超了你」更加打擊人的話,那無疑是做完這一切之後,還一臉隨意地將那超越你極限的靈畫,撕裂了去……
就不帶這麼玩的!
心中憤然,迷茫,不解……五味雜陳匯聚成濃濃疑惑,宰風再難抑制,終是問了出來。
這句,也是所有旁人的心聲,包括那些問仙宗長老!
「為什麼?」凌悠踏水而下,聞得這聲疑問,卻是一愣,望向宰風,話語脫口而出,「這還用問為什麼?」
「此畫,先被你亂描了一通,紕漏極多,最後一筆,你還分神失手,絕了這幅畫的『上限』,就算我傾力挽救也只能補到二境巔峰,永無上進的可能,除了當成練手,應該也沒別的價值了……」
「換句話說……」
「這,已經是幅被畫爛的靈畫,不撕難道留著過年嗎?」
說著,凌悠臉上露出「你怎麼回事這都不知道」的疑惑表情,每一句落下,都像尖刀一樣,狠狠在宰風心口剮下!
噗!
幾乎只在一瞬,宰風就猛地湧上了一種噴血而亡的衝動!
東洲罕見的二境巔峰靈畫……被說成是「補救而成」,「只有練手的價值」,「已經畫爛」……
這尼瑪……
宰風連臉頰都不敢捂了!
尤其是當他回想起之前自己的「裝逼套路」——多麼熟悉啊!他之前,不也是因為不滿於畫出的二境靈畫,覺得可以精進,所以才來到這裡,想裝一個大逼么?可是,就算如此,他也是細心收好了那副「略顯失望」的二境靈畫,哪裡會像凌悠一樣,覺得不夠好,就直接撕?
還撕的是遠超他檔次的靈畫!
還用的是那副隨意輕佻,「不撕留著過年嗎」的反問口吻!
這特么是人幹得出來的事嗎!
宰風心中的悔意如濤濤狂江,滾滾而來……
想他剛才,硬要說什麼,你行你上,還,趾高氣昂,囂張無比,欲把凌悠當成甩鍋的對象……
現在好了?
連「裝逼套路」都被人家全盤超越,連最後一點麵皮都被人家揪下來狂抽……
到底是不是犯賤?
就在這時,凌悠淡淡的話音,突然響起。
「接下來我要重畫一幅,背後含義我就不說了,你自己應該識相。現在,你,拿出最好的筆墨給我,順便,幫我研墨!」
一句落下,近乎失神的宰風陡然一個激靈,下意識地就湧上了一絲怒意,欲要張口反駁,但話到嘴邊,卻又偏偏溜了回去……
沒辦法。
誰讓他剛才說「你行你上」?現在人家真上了,真成了,反過來要你為之前的言行負責,付出「代價」,有問題?
就算剛才誰都沒有說賭局,沒有要分勝負……但你宰風身為問仙隱峰的天才,難道連天才之間的原則,互拼本事,願玩服輸的「潛底線」也不要了?
都說有所為有所不為,儘管宰風某方面的人品有待商榷,但他也做不出在這時轉頭就走的行徑——留下,是輸人,走了,那就是輸陣!
宰風丟不起那臉!
只是……
理智上他可以說服自己,但自我感觀上……要他,堂堂畫道天才,如同書畫童子一般,去給旁人,研墨?
這如何能夠接受!
正當宰風神情掙扎,變幻無定之際,一道蒼老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了過來……
「研墨吧,好好反省,莫連底線也丟了。」
一聲落下,宰風頓時打了個激靈,低下頭,眸中的不甘漸漸褪去……
「是,老師。」
道出一句后,他乖乖取出了上好的「水星墨」——這是一種奇特的,能借水增勢的「異世界墨汁」,材料珍貴,即便宰風,一年到頭也捨不得用多少……
它,比之前布置在瀑布中的另一種奇特之墨,還要珍貴。而後者,剛才就已經能讓他與凌悠臨水作畫,瀟洒自如……
由此推之,水星墨之妙,只會更佳。
當下,就見宰風低頭乖巧,遞筆,研墨——這一幕自是看得圍觀眾人愈發吃驚,如墜夢幻——凌悠卻是淡然無比,只是在聽出剛才那聲蒼老中,隱帶的一絲顫抖意味時……搖頭失聲一笑。
看來,這幫問仙宗長老,也被自己的舉動嚇得不輕啊……
心念迴轉,凌悠抄起了一支嶄新的畫筆,目光,落到了前方水幕……
……
……
這時,另一邊。
「這會兒,宰師兄應該已將靈畫繪得差不多了……」
一行人行跡匆匆,一邊飛奔一邊交談。
「是啊,要不是任務太急,必須儘早交接,現在咱們早在現場觀看宰師兄的英姿了!可惜!」
「嗯……錯過了不少,不過,應該還趕得及宰師兄成畫的精彩一幕!」
「如此也是大幸事啊!說來,宰師兄最是神秘,我們都還沒見過他的真人呢……這次,可是機會難得!」
「所言極是!」
這夥人說著說著,全都露出對宰風英姿的欽佩神色……如果凌悠在這裡,定然可以認出,這些人,正是他剛進隱峰時,遇到的那些傢伙。
那位話意冷傲,對凌悠說過「隱峰居不易」的霽血,赫然在列。
很顯然,他們乃是被宰風諸多「傳聞」吸引而來的「擁躉」,說起宰風,連霽血都沒了冷傲,反而一臉贊服,言語之間,滿是恭敬,隱有稱『老大』的意思。
和他在凌悠面前的表現,幾乎判若兩人。
當然,他不會覺得這有什麼不對——一個新入隱峰,只知套近乎的傢伙,和在隱峰積威已久的宰師兄……兩者,哪裡會有絲毫可比性?
「到了!」
幾人速度甚快,不多時就來到了目的地,隨後仗著身法不錯,個個如泥鰍般擠到了前方。
定睛一看,就見眼前一幕,如畫,亦是畫。
白雲青山,飛流直下,水光粼粼閃耀,一道瀟洒背影肆意徜徉,指尖拉開水幕,筆動如驚龍遊行!
其人上下,如魚遊動,時而,如吟詩作賦的騷客,時而,如超脫紅塵的隱士,更有時,筆間勾勒,自顯山河大氣。
姿勢雋雅,不弱傲雪寒梅,身影洒然,不遜弄月吟風!
「厲害!」
「宰師兄越來越強了!這姿勢……這手法……天吶!他真的和我們同輩?」
驚呼聲,難以自抑地從新到的這夥人的齒間,流出。
人人欽佩。
就連霽血,也是面露敬意,恭謙,甚至帶了三分討好,奉承。
「天才,不可以同理推斷!似宰師兄這等人物,表現再如何驚人,都是理所應當!」
一句拍馬,當即出口。
他身旁幾人同時點頭,言道:「霽血你言之有理……」
話音未落……
突然。
幾人同時察覺到不對——就見周圍人,以一種看傻子的眼神,望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