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曾經滄海
可能是因為曾經在一起過，唐嘉妍覺得自己還算了解程凱的。
果然，她才在病房轉彎處待了一會兒，他就輕手輕腳地出來了，還不忘體貼地帶上門。
還是和當初一樣，那種任何女人都拒絕不了的溫柔和體貼。程凱是個細節控，以前自問眼高於頂的唐嘉妍都拜倒在他無微不至無孔不入的體貼中。
恍了恍神的功夫，程凱就已經走到了轉角，唐嘉妍趕緊縮了身子往後面的病房一躲。
到底是做警察的，警惕心遠遠高於常人，趁這個時候迅速掏出手機調了靜音，剛想出門就聽到病床上一個艱難的聲音啊啊叫著。
那是個年逾花甲的老人，臉上老年斑遍布，眼窩深深地陷進去，一隻瘦骨嶙峋的手往不遠處的杯子伸了伸，卻怎麼也夠不到。
唐嘉妍抬頭看了看還能看到背影的程凱，本著為人民服務的信念，抬腿走過去幫他把水端到面前。
沒想到那老頭子還挺知恩圖報的，拉著唐嘉妍的手不讓她走，啊啊啊地雙眼含著感激。
唐嘉妍只覺得心裡一酸，就彎下身哄了他一會兒，老頭兒眨巴了一下眼睛，竟顫顫巍巍從枕頭底下掏出一支筆來。
乍看下只是一支普通的筆，可是仔細看一下就會發現，這支筆有錄音功能。筆帽夾子的地方摔斷了，卻並不影響。
唐嘉妍並沒有把這支筆放在心裡，她急著走，又耐著性子說了幾句就想抽手離開。老頭子卻倔起來，死活要把筆塞進她手裡。
「好……好、玩的。」嗓子沙啞，吐出的字一點都不清晰，唐嘉妍卻還是聽了個清楚。
「十七床換藥了！」門口的護士推著推車進來，唐嘉妍見狀便想往旁邊站站。
老頭拉著她不放，眼底竟然恍惚蘊著淚水，護士驚訝道，「你是家屬嗎？終於捨得來看你家老頭子了！這都第幾個年頭了！」
話語間頗多抱怨的味道，卻聽地唐嘉妍一愣。
怪不得，只是為他端了杯水，就如此感激她。這幾年來的孤獨日子，老頭子看來也是看盡了人情冷暖。
「好、玩的！」老頭子使勁拉著她不肯鬆開，另一隻手顫顫巍巍地把筆往她手裡塞。
「他……他居然說話了？」護士驚訝，「這老人從住進醫院就再也沒有完整地說過兩個字了！」
算了，走了就走了吧！
唐嘉妍嘆了口氣，把程凱的事放到一邊，就著老頭的手半跪下來，用酒精洗手之後就親自給他扎針。
等從病房出來，已經過了差不多十分鐘。
看著手裡的筆，唐嘉妍斂了斂心神，碰運氣似地往程凱消失的方向走去。
轉了一個圈，果然沒有看到人了！
醫院這麼大，唐嘉妍也沒有精力旺盛到每一個樓去找。
頗有些頹敗地低著頭往回走，卻猛地被人撞了一下。狠狠往牆上一撞，還好收了一下力，不然還真是會倒在這裡！
「……好，我會盡量吸引他們的注意。但是……」程凱的聲音時斷時續，唐嘉妍還是一下就聽出來了。
「嗯，我們都有同樣的目標，也……」女聲聽起來像是盡量壓低，
唐嘉妍愣住，捂著肩膀的手頓了頓，馬上快速把手裡的筆塞進兜里，趴在門縫旁邊偷聽。
裡面忽然沒了聲音，唐嘉妍冒險動了動身子，探著頭往裡面看。
她什還么都沒有聽到，怎麼能無功而返呢！
房間里一片漆黑，她又擋住了門縫，所以根本什麼都看不見！
突然，耳朵微微一動。
是門把手轉動的聲音！那聲音很小，握住門把手的人很謹慎。
但是唐嘉妍經過專業的訓練！下意識就想跑，可是――
「匡！」唐嘉妍主動用力一把推開門。
果然是程凱。
仍然是一隻手手閑閑地插在兜里，背靠著牆壁，另一隻手上卻拿著一支煙。
他，學會抽煙了？
唐嘉妍微微一愣，記憶里的程凱總是乾淨地讓人自慚形穢，不碰煙，不碰酒，如果不是縱容她，或許連零食都不會碰。
從來不喝汽水，她看他喝的最多的是白開水，用透明玻璃杯裝著，淺淺地抿一口，再抿一口。微微仰著頭，露出白皙的脖頸，還有突出一塊的喉結。
或者有水順著嘴角流下，一滴純凈的水，滲入白色襯衫，然後消失不見。
她從來沒有見一個人連喝水都這麼好看，那喉結彷彿有致命的吸引力，讓她不自覺就怔怔地盯著他看。
午後的霞光透過玻璃打進來，把他整個人都隴上光暈，那種朦朧的美感。
唐嘉妍忽然想起蒙娜麗莎，那麼神秘的美麗！
回過神來，看著面前指尖煙火明滅的男人，他還是愛穿白色上衣，卻已經不是她記憶中的那個男人。
「程凱，你在做什麼？」在他面前，唐嘉妍從來不掩飾，也從來不拐彎抹角。
程凱不說話，把手從褲兜里抬起來，對著她勾了勾食指。
那麼漫不經心的動作，沒了當初那點青澀，多了種成熟穩重的魅力。
唐嘉妍承認，不管在什麼時候，她都是無法拒絕他的。即使已經知道，他已經並非當初的他。
鬼使神差地走過去，定定地站在他面前，黑白分明的雙眼毫無雜質。
唐嘉妍對鄭重有好感，大部分原因可能都是因為在某些方面，他像極了程凱。
程凱忽然扔掉手裡的煙，雙手搭在唐嘉妍的肩上，固定住她。
身後傳來高跟鞋的聲音！
聽著是很細很細的高跟鞋，打在地上，莫名就有心人凌厲的感覺。
唐嘉妍反應過來，立刻就想轉頭去看，搭在肩膀的手鬆開，下一秒就緊緊按住了後腦勺！
涼薄的唇還有淡淡的煙味，就這麼印了上來！
她想推開，兩隻手抵在他的胸前，卻並沒有什麼用！他的力氣大的嚇人，他的吻也重的嚇人！
頃刻之間，他的氣息就充斥在她的鼻息間！是那麼的熟悉，又帶著淡淡的陌生。
那就這樣吧！
唐嘉妍試圖說服自己，那就這樣吧！躺在他的溫柔鄉里，永遠也不要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