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只留一座空墳
江葉芷終究心軟,何況愛了陸琛這麼多年,不管陸琛怎麼對她,都是她心甘情願。
「為了孩子,我們都要好好過。」江葉芷對著媽媽的墓碑,那裡的女人很年輕,眼睛閃閃發亮,彷彿藏著兩顆星星。
江葉芷迎著太陽對著陸琛笑,面容被模糊,那聲音卻異常清晰。
江葉芷左手無意識地撫上肚子,整個人散發著一種母性的光芒,在陽光下更加熠熠生輝。
陸琛拔掉墳坡上的野草,手卻忽然頓住。
「怎麼了?」江葉芷緩步走過來。
陸琛搖搖頭,卻皺著眉頭看著自己手裡的那一篷草。
「葉芷,你看。」陸琛把草根朝上,攤開手心擺在她面前,「有些不對,這個草像是種上去的。」
種上去的?江葉芷疑惑地看著他,有誰會在墳頭上種草?
陸琛又彎腰捧起一胚泥放在鼻子下聞了聞,「這是新土。」
看著江葉芷還有些不理解的神情,陸琛只好又解釋道,「新土,就是從下面翻上來的土壤。很潮濕,雖然不是最近翻的,可是一定在近幾個月之內。如果像你說的,從小就沒有回來過的話,這土不會是這樣的。」
「你的意思是?」江葉芷忽然蒼白了臉色,眼裡淚珠搖搖欲墜。
陸琛心疼,伸手把她摟進懷裡,「這有可能是個空墳。或者……」被人掘了墳挖出了棺材。
但是後者對江葉芷的傷害太大了,陸琛把後半句話吞進了肚子里。
「可是……怎麼會?爸爸因為尹靜,一次也沒有來過,而且,這裡除了我和爸爸,沒有人知道。」江葉芷趴在陸琛懷裡,嘴裡嗚咽著。
剛剛的一切都被對比的那麼諷刺。
因為她的任性,這麼多年從來沒有回來過一次……
江葉芷實在不相信,從陸琛懷裡探出身來,蹲在地上直接用手挖土。
「我不相信的,總要親眼看一看媽媽……」江葉芷泣不成聲。
「葉芷……有可能是盜墓的呢?」陸琛安慰她,卻也知道這種安慰並沒有什麼用。
於是也蹲下身來幫她一起挖。
身後忽然有人叫住他們。
是個扛著鋤頭的老漢。在這種老別墅區附近,陸陸續續有人搬過來。
「小姑娘……」老漢頗有些警惕地看著他們,「你們在做什麼?」
光天化日的挖墳,不管是誰都會看不下去。
江葉芷哭道,「叔叔,這是我媽媽。」
老漢明顯一怔,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語氣帶著些可憐地意味,「不要挖了,這是個空墳。」
「早幾年的時候,我剛搬過來沒多久,有次碰巧來這邊……看到這個墳已經被挖開了,裡面什麼也沒有!真是造孽啊!連死人都不放過!我老頭子看不下去,就把土給填回去了,至少……有人來祭拜的時候不會找不到地方啊!」
陸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大叔,可是這個土明顯是近幾個月翻過的。」
那老漢不信,自己上前熟練地抓了一把放在鼻子下,又捏來來看了幾眼。
「還真是……」老漢怔怔的,他一個老老實實的農民,實在想不出來為什麼一個墳會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挖開。
江葉芷終於相信事實,撲在陸琛懷裡大哭一場。
「先回去。」陸琛吻了吻她的額頭,「是我不好,我會去查。」隔了一下又道,「不要哭了,對你和孩子都不好。」
印度新德里。
還是那個院子。趙先生懶懶坐在雕花椅子上,那椅子花紋繁複精緻,有中國獨特的風味。
他旁邊蹲著一隻花貓,那貓一點也不好看,趴在地上也不靈動,懶懶的一團。
趙先生腿上架著一本書,那書挺厚,硬殼的封面,用正楷寫著《詩經》兩個字。
他一手拿著書,另一手是不是地摸一下那隻貓。
有人敲門進了院子。
趙先生頭也不抬,只問道,「怎麼樣?」
「找到了,但是……」那人明顯一臉為難,不知道應該怎麼說。
「但是?」趙先生懶懶地重複他的話,卻生生將那人嚇出了一身冷汗。
「墳墓被人掘了……那是個空墳。」沒有察覺,背後已經是一身冷汗。
趙先生抬起頭,目光凜然,銳利地彷彿要刺破人心。
「查。」冷冷吐出幾個字,「一個星期,我要知道結果。」
那人連忙道是。
如果此時江葉芷在這裡就會發現,這個趙先生和她在場時的那個趙先生,完全是兩個人。
「等等。」趙先生叫住馬上要離開的人。「少爺呢?」
「回國了一趟,在趕回來的路上。」男人自然知道他問的是誰,答完后抬頭見他揮了揮手,馬上抬步離去,急切地好像要走出地獄一般。
趙先生疲憊地閉了閉眼。
從樂瑜離開到她的離開……現在早已是孤身一人。還在想什麼呢?
用財產的繼承權換來一個人數十年的陪伴,看來,他還是已經厭倦了孤獨。
從小到大都是一個人,並肩作戰的一個接一個地離開,妻子沒有陪伴他多久,甚至連個孩子都沒有留下……
看來這輩子,註定也是無後了!
忽然想起小時候,母親給他做的格子襯衫,雖然是新衣服,卻因為料子不夠還打了補丁。
可他自然喜歡,穿著衣服從街頭竄到街尾。
從母親離開后,他變成孤兒,再也沒有享受過這種喜悅興奮的感覺。
甚至連娶妻都是平平淡淡。
有人問他為什麼不生個孩子,以他的身份和條件,會有很多人願意和他生孩子。
他卻不想。
心裡眼裡都只有那個女子,愛極了馬蹄蓮。他只想留下他和她的孩子,這輩子卻因為她的不愛而無能為力。
又將詩經翻了一頁的手忽的一頓。
《關雎》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一整首關雎,被人用墨色的筆給塗了後半部分,只留下前面四句。
旁邊備註的字字跡清秀卻透著股力度,彷彿狠狠扎進他心裡,捅出一個又一個孔。
「若我長的再快些,是不是就可以嫁給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