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璃國，太盛十二年，這一年趙初就十二歲。


  太盛一年四月十三日那一夜戌時，便是是阿就生辰。阿就娘親因一向身子弱，傳言在生下阿就時便因難產去了，聽九姨青泠說，阿娘與阿爹原本就是結發夫妻，感情自是深厚。阿娘去的那夜，阿爹守了整整一宿沒合眼，就連剛出生的阿就都沒顧上理會，最後阿爹親自抱著娘親放進了棺內。


  翌日，晨曦時分，阿爹才來至她身旁，記得九姨還頗有些動容地笑說，自個兒哭鬧不已，一見著阿爹便奇跡地不哭了，睜著烏溜水靈的大眼，就衝著阿爹笑，那抹藏青色的身影在曦光的照耀下如此芝蘭玉樹。


  一縷晨光透過鏤空雕花木窗灑落在阿就幼小的身子上，“晨光明媚初音笑，言笑晏晏，賜就字可好？凡事將就，不可苛刻。”


  那一刻開始，楚就便是趙家三小姐趙初就

  那個晃蕩的遊魂孤魄已不複存在，既來之則安之，行至水窮處，坐看雲起時，彼時，便是一個安然自得的趙初就，不悲不喜，不卑不亢，隨心隨性。


  幾年後，阿爹陸續添了幾門小妾，育有大哥趙非邪（ye)的是二姨娘楊絮，二姨娘本為阿爹早年的通房丫頭，因為趙家生有男丁，趙家老夫人歡喜得不得了，是以轉為側室。


  但奇怪的是在阿就阿娘雲蓀夫人死後便開始熱衷禮佛，終日吃齋念佛。阿爹也不攔著，隻是道：“吃齋念佛，褪離塵世，種因收果，洗脫種種，多為趙家祈福、積德也是好的。”也由得二姨娘去了。


  從小大哥就最為疼她，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稀奇的都一個勁地往她的住處淘來，雲初苑大大小小的角落都可見大哥送來的玩意兒，是以阿就自然也是與大哥關係最好。


  阿就還有一姐姐名為趙初傾，長她三歲。是四姨娘家的丫頭，自小阿姐就很是清冷，少言寡語。在記憶中，似乎就連阿爹也對阿姐無可奈何，很多時候都是無奈的歎氣，阿就從不知道，這到底是為何。


  在阿就三歲時，阿爹迎了韓家上卿韓立的獨女韓晚秋做續弦，似乎沒多少年歲，小妹初縈出生了，在她們幾個之中，初縈的容貌最為出色，可愛得就像一個小仙子，那般天真無邪。


  後來，也不知怎的，有人傳言在趙家最不受寵的便是三小姐趙初就。


  趙非邪是趙家唯一男丁又是長子，最後是一定要繼承趙家家主之位的，器重程度自是不言而喻的。趙三小姐不及二小姐貌美，才情也不及二小姐卓佳。且地位不及趙家小小姐地位嫡出。


  她雖也為嫡出，但如今韓氏才是主母，韓氏的乃京門上卿韓立獨女，堂堂官宦小姐，現如今眼裏怎可容得她這原配之女？傳言說的有理有據的，讓人不得不信。


  九姨說與阿就聽時，阿就嗤笑不已，微微轉身，愁煞眾人的絞著絲巾，撲騰著一雙秋水瞳，自己看起來尤為可憐。那叫一個梨花帶雨，我見應尤憐的小模樣，說的大概就是這般了。


  阿就撲到九姨懷中，故作真真是受了委屈的樣兒“九姨，您老聽聽，阿就在趙家可是不受寵，這可是人盡皆知，以後阿就這日子可怎麽活？”


  還沒等阿就說完，九姨便一巴掌向她削來，“哎哎……疼！”阿就立刻吃痛地揉揉被拍的腦袋，隻見九姨輕笑的看看阿就，又心疼地撫了撫被她壓皺的衣裳，隨即笑罵道：“三兒，你這小日子可也確實苦了些許，苦得就剩下趙家老爺的家主位置你沒玩過了，家主的位置就應讓賢退位與你，這樣你才不苦。”


  “嗬嗬……”阿就滴溜滴溜的轉了下眼珠，巧笑嫣然，而後向九姨諂媚地笑“額，阿爹待我如此之好，這是誰造謠說我日子苦的，不受寵，被欺負來著？這樣胡言亂語，傳播不實消息，破壞人家庭和睦的人著實該打！”阿就說得一臉正氣凜然，可勁兒的點著頭，對著九姨笑得滿臉花兒開。


  隻見九姨甩甩頭，斜睨一眼古靈精怪的阿就，然後不再理會，自個翹著蘭花指，仔細地看著。依阿就和九姨這麽多年的相處經驗來看，九姨那眼神分明是說“你就接著扯淡吧。”


  阿就撇撇嘴，委屈地看看九姨，眼淚婉轉，誰知卻是九姨還真是不理會了她，扭著她老人家的水蛇腰，妖妖嬈嬈地施施然遠去，留下一抹驚豔豔的背影，多嫵媚非常，阿就一臉豔羨垂涎地看著那絕塵而去的背影。


  回想起幾個老媽媽說的，九姨並不是阿就阿爹的姨娘，九姨乳名為阿九，她本名青泠，便讓阿就稱她為九姨。九姨長得十分漂亮嫵媚，像妖精那種的勾人攝魄。歲月似乎特別照顧她，十幾年過去，時間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半分痕跡。


  據說青泠是阿娘的親人，可真個趙府誰也不知道九姨和阿娘是何種親人關係。各種謠言也傳得神乎其神，九姨的存在也更加撲所迷離。


  在阿娘逝世後，青泠出現在了趙府，包攬了照顧阿就的一切事宜。而阿爹說是憫阿就從小無母，由阿就阿娘的親人照顧也算是代母撫育，自此青泠在趙家住了十幾年。


  阿就看著九姨走遠，眼眸低垂，如幽潭深邃，臉上的憨笑也消失無蹤，與剛才撒嬌嬉笑的小人兒判若兩人。忽見阿就苦澀一笑，阿就心中千回百轉，這世間種種，哪班不是霧裏看花，什麽是真什麽是假，怎看得清？隻看自己是哪一位置而已，各為其主，為棋為主不是麽？

  趙家乃京門首富，經營玉器、茶和酒樓。京門第一樓“傾城樓”便是趙家的產業。阿就挺佩服她老爹的，竟能獨自支撐如此龐大的家業，就是不知道這其中有多少令人害怕的陰私，要成就如此大一份家業，阿就不用想也知道那趙青江手段不簡單，得有多少白骨來堆砌？

  璃國可謂一個好地方，有南北之分，北方之人大多習武，身強體壯，南方之人就如江南煙雨那般溫潤，所以璃國武將大多由璃國北之人擔任，文相自然由璃國南之人包攬。璃國北人擅武，且璃國邊界地勢是易守難攻型，又有充足的財力支持軍隊，這讓他國倒是不會輕易打璃國的主意。


  阿就也難得笑道泱泱大國，好一個太平盛世。


  今兒是四月初一，每半年趙府家主趙青江旬試的日子。畢竟趙家乃京門第一首富，對趙家未來支柱的培養自是不能輕怠了。


  廳裏,端坐高堂的中年男子，身著深色藍緞袍子，腰束五星玉帶，看起來身材碩長。中年男子看著平易近人，笑眯眯的，恍然一看還真是十足十的慈祥模樣。可細看他略有皺紋的丹鳳眼時，滿是精明。


  這便是趙家家主，趙青江。


  阿就站在九姨身旁，看著阿爹每次都是這種慈祥的模樣，卻是實在是高興不起來，明明就是一老狐狸，功夫做得真是到家，一不注意就被算計了。


  等你反應過來，已是逃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