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章·故人故曲絕世舞
“好個伶牙俐齒的雲王妃，今日之事本宮記住了。”換好了舞服，蘭貴妃拉過容月的手輕輕撫摸著，分明微笑的神色卻沒有絲毫溫度。
容月亦笑著抽出手，“貴妃娘娘能放下尊貴的身份，同臣妾共舞，臣妾真是開心。臣妾想，臣妾也記住了蘭貴妃。”
“你……”蘭貴妃神色一滯，轉而掩唇嬌笑道，“‘臣妾’、‘臣妾’，始終是臣。皇上還等著我們呢，本宮不與你多聊了，走吧。”
容月聞言並不惱，反而好心情地跟上蘭貴妃，忍不住又戲弄她道，“臣妾？可雲王妃這個名頭，好歹也是個名正言順的正室，娘娘以為呢？”
蘭貴妃頓了頓腳步，咬牙切齒地哼了一聲，不再答話。
“哈哈哈，貴妃娘娘，臣妾真是開心極了。”容月並不知自己已然戳到蘭貴妃的痛處，繼續戲弄道。
“……”
容月著了一身冰藍色舞服，比蘭貴妃選的桃紅色舞服典雅素淨得多。她的手指輕撫過質地柔軟的舞服，滿意地點點頭。這舞服不知是用什麽布匹做出來的，柔軟又溫暖，想來正是為著這時的氣候而備。
忽而樂聲響起。容月聞聲卻一震，直直地朝著樂師所在的方向望去。方才她隻顧著與皇帝周旋，並不曾注意過已經準備好奏樂的樂師們。
這般空靈熟悉的曲調……容月與坐在最中央的樂師目光交匯，溫潤的男子向她遙遙點頭。容月鼻子一酸，滿滿的溫暖湧上心頭。此刻她最先生出的不是他為何也在這個時空的疑惑，而是自己心中強烈的歡喜。
若不是身上緊緊跟著幾道目光，起了深刻的警醒作用，或許容月早奔過去給男子一個很大的擁抱了。
伴著曲子，蘭貴妃已經舞了起來。今時還會如舞姬一般在眾人麵前獻舞，蘭貴妃心中縱然憤怒無比，卻沒有氣得失了理智。黑了雲王顏麵的同時，也黑了皇上的顏麵，這一步棋走得並不光彩。但誰說這不是下一子的契機？
雲王妃善舞，她蘭璿青更是舞姬出身！
這也是她對身份如此敏感的原因。若之前黑雲王顏麵是皇上傳達給她的意思，那麽如今狠狠羞辱這個雲王妃，已是她從心所願。
容月見蘭貴妃的舞姿，便明了蘭貴妃亦是個天姿極好的舞者。想來方才咬牙切齒的蘭貴妃，是要借著這場舞來搬回一局了。
容月也含笑起舞。他彈的曲子名喚《涼月》，是首空靈夢幻的曲子，意境極美。蘭貴妃的舞也努力迎合這種意境，舞袖長舒，桃色影子蹁躚婉轉，卻有幾分桃花仙子的味道。
容月的舞，則是摻合了現代舞學。故人奏曲，容月的心已然明亮起來。不論是否妥當，今日夜宴也要以最美的舞作為見麵禮。這般想著，容月搭著蘭貴妃的舞步，輕輕旋轉起來。
她舞袖輕揮，曼妙的身影飄忽著，忽而折腰回眸。明滅的火光映著姣好的容顏，如斯醉人。她的眸中溫暖安謐，盡是歡喜與滿足。
蘭貴妃是夢中偶遇的桃花仙子，容月便是沾染了俗世煙火的月娥。
與月娥眸光交匯間，奏琴的樂師有一瞬的癡怔。或許不隻是樂師，雲王，右相，丞相司直，乃至最高處的男子，都為這月娥眸中的溫暖而心折過。
“朝露曇花/咫尺天涯……”容月朱唇微啟，風一般靈動的聲音纏繞在眾人耳畔，“……八千年玉老/一夜枯榮/問蒼天此生何必……”
蘭貴妃已然停下，曾經的身份使她更加明白，自己的舞與容月並非一個層次。即便容月和著她的舞步，也比她舞得完美。她無話可言，隻能不甘卻豔羨地退下，與眾人一同欣賞這動人心神的絕世之舞。
沒了蘭貴妃的主導，容月便是這場舞的中心。
仿佛整個天下都靜默下來。樂師不知何時悄悄換了曲調，卻與容月的歌聲分外契合。
“昨夜風吹處/落英聽誰細數……千秋北鬥/瑤宮寒苦/不若神仙眷侶/百年江湖……”
恍若呢喃的聲音悄悄鑽入眾人耳中，那輕歌曼舞的女子似夢一般虛幻飄渺。
舞袖在空中悠揚劃過，容月的動作柔和而溫暖，漸漸地轉慢。
“不若神仙眷侶/百年江湖……”
一曲終了，一舞終了，容月與樂師相視，眸中溢滿了笑意。她和他依舊如年少時那般默契，真好。
忽而有掌聲響起，將仍在沉醉的眾人驚醒。無論懂不懂舞，幾乎每個人都驚歎著鼓掌。
“甚好。”皇甫軒眼神深邃，唇畔卻含著笑。或許驚豔過。可帝王少夢，唯有醒得最快，才能掌控一切。
直視龍顏是為不敬，容月卻毫無顧忌地直視這個狐狸般的皇帝一秒，然後才施施然低頭福禮，“皇上謬讚。臣妾隻願這段舞能令貴妃娘娘滿意。”
蘭貴妃臉色微青，此番比試她潰不成軍，更恐怕要丟了皇上的寵愛，“本宮怎可能不滿意，雲王妃舞得……很好。”
暗鬥無煙。此刻一心裝著故人的容月並不曾注意到，自家父親容霸天眼裏的沉醉懷念，當然更看不到司直花無惑的癡迷。
重新落座，身側皇甫辰的聲音便低低傳來，“日後莫再如此大露鋒芒。”容月的舞可為絕世，他亦沉醉其中。然而他最先想到的不是稱讚，卻是下意識地關心。鋒芒過亮，總是危險的。
容月聞言下意識欲反駁回去，想到皇甫辰的話算是個提醒，隻淡淡回應道，“我知道了。”
她回首再望，樂師們不知何時已經悄悄退下。容月心中一急，貼近皇甫辰低問道，“我有急事，可否先離開？”
“……什麽急事比得過皇宴？”一直關注著容月的皇甫辰冷著臉問道。
容月可是朝著樂師們所在的方向看了很多次。此番見樂師們領命離宴，又麵露焦急，可是遇到了認識的人？那些樂師都是男子，奏琴的樂師更是生得俊秀出塵。皇甫辰越想心中越不舒服。她不是借屍還魂，怎麽還有認識的人？即便生前認識，她如今已經是雲王妃，也不該與那人有瓜葛。
“人有三急，我欲如廁。”容月胡亂找了個理由，又補充道，“可能吃壞了，要許久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