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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連本帶利討回來

  秋期將過未過,冬的寒冷之氣便已襲來。


  這幾日,纏綿於病榻中的雲王妃的步軒園倒真個應景,冷冷清清。除了王妃的陪嫁婢子阿雨阿雪,連個來問安探視的人也無。


  整個雲王府上下,家仆侍婢們很是默契地見了阿雨阿雪便連連躲避,便是逃不過了也對兩人所言漠然不理。


  雲王妃落水後發燒患風寒昏迷近十日後,醒來的第三日,與美人日夜溫存玩樂的雲王終於耐不住什麽似地,隻身邁入步軒園。


  “名珠蒙塵恨,常使淚滿襟……”


  皇甫辰走近步軒園的主屋時,便聽到這陣陣聲音清雅的誦詩聲。


  分明幽怨失意的詩句,在這落落淡然的聲音裏卻聽得另一番滋味。


  “咳咳……咳咳咳……”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忽又淹沒於一陣咳聲。


  “小姐……小姐您莫動,有阿雨和阿雪在,”一個略微帶著哀傷的聲音響起,“小姐有什麽吩咐就和婢子們講……”


  “阿雨姐姐說的是,大夫也囑咐過了,小姐的身子還要一段時間才好得起來,”另一個聲音隨之附和道,“需多多休息不可下床的……”


  “咳咳……你們不必擔憂我……罷了,我有些乏了,你們且退下吧。”


  “小姐……”


  “退下吧。”


  聽到那叫他痛恨得隻想掐死的女人第一次用如此平靜淡然的口氣說話,皇甫辰站在門前,心下生出幾分怪異。


  然而,心中一絲淺淡的愧疚在憶起自己心愛的顏兒如今的處境時,瞬間便化作滿腔的怨恨。


  都是這個女人,死活要嫁給自己,竟央求她爹容霸天從中作梗!若不是她嫁到雲王府,顏兒又怎會心灰意冷,斷然同意入宮?想到顏兒美目含淚,輾轉承歡於自己最敬重的皇兄身下……他又滿是酸楚。


  如此,他做什麽對她愧疚?

  屋門從裏麵輕輕推開又合上,走出來的兩人正撞見皇甫辰,低聲驚詫道:“王爺?”


  聲音刻意地壓低著,很是怕驚擾到屋內的人。


  皇甫辰斂了苦澀的情緒,臉色又陰沉起來,“去做你們的事吧。”


  見阿雨和阿雪驚疑不定地對自己福禮,離去後又不忘擔憂地回頭看一眼,皇甫辰心中譏嘲,倒真是兩條忠心的狗。還懂得把自家主子受委屈的事傳之於眾……想要借此博得百姓們的同情,還是想敗壞他的名聲?


  仿佛能夠預料到那女人看見自己後驚喜激動的目光,皇甫辰厭惡地皺了皺眉。強壓下想要轉身就走的欲望,足有一刻鍾他才推門而入。


  皇室之人向來最重視名聲。到底江山社稷,民心為本。沒有百姓的擁護愛戴,怕離這皇室離換姓不遠了。所以,皇甫辰不得不來找容月做一番警訊,叫她懂得“安分守己”。


  步軒園因季候的原因花草凋零,皇甫辰又吩咐過下人們,這幾日無論有什麽事都不得邁入步軒園,故而院子顯得冷清卻也不為過。隻是他沒料到主屋也會如此冷清。


  在他有些模糊的記憶裏,步軒園也算是不錯的居處。裏麵很是雅致,有不少擺設。畢竟是皇兄指婚,他雖惱恨也不能賦了體麵,就將步軒園給這女人了。


  可如今……那些新奇的擺設都不知哪裏去了,整個屋子略顯空蕩。


  唯一叫人看著舒服些的大抵就是床榻了。淺紫的幔子軟軟地垂落著,上麵繡有幾隻花蝶,一眼便能明了這用來做幔子的料子多麽稀有珍貴。


  透過幔子,隱約看得見一個女子臥床而眠的輪廓。皇甫辰毫無小心翼翼之意,大步走近。


  女子忽然驚醒,一瞬坐起來,又想起什麽似地歎息一聲。似在自嘲,又似在感慨。


  “阿雨?咳咳……回來可還有什麽事?”


  “阿雨?”


  容月有些疑惑地攏攏衣裳,掀開了床幔。也不知怎的,或是尚不適應新的環境罷,自容月穿越而來這三日,很是嗜睡。不到半刻鍾便能被困意牽著入夢。當然這也有讓她滿意的好處:每次醒來,精神便強了一分。


  容月暗嘲自己的遲鈍。堂堂修羅暗殺的首領,竟把自個兒的警覺性降得如此之低。直到有人腳步沉重地走近才驚醒。


  再過幾日一定要好生鍛煉自己的暗殺術……雖然她昨兒便能下床自行走路了,但礙於計劃,還要遲上幾天,她這病才可“好多了”。


  容月一邊胡亂地想著,一邊抬眸望向來者。若是阿雨阿雪,不會不回答她的話。那麽,誰還能來這步軒園?


  見容月麵色潤紅,雙眸蒙霧,疑惑地看著自己,皇甫辰心中一緊,錯開了目光冷然道,“你的兩條狗倒是忠心的很,在城裏四處散播紫煙推我落水一事,好敗壞我的名聲,為你打抱不平?”


  皇甫辰能允許自己厭惡痛恨的女人做他的王妃,不過是想狠狠折磨容月,要她親眼看著容家因她而滅罷了。叫一個人生不如死地活著,方是最殘忍的懲罰。


  想到這裏,他忽又目光陰騭地盯著容月明豔動人的臉龐,一字一句仿若起誓,“你們容家欠我皇甫辰的,我必連本帶利討回來。”


  容月早在打量了皇甫辰幾眼後就知曉了他的身份。


  嗯,同那段記憶裏的樣貌分毫不差。又一次懶洋洋地打量幾眼,容月桀然一笑。


  “皇甫辰?你比我想象中要少耐心。”


  從容地起身,仿佛看不見皇甫辰森冷中不乏驚詫的目光,容月為自己倒了杯涼茶,慢慢飲著。


  這女人是在裝病!皇甫辰怒氣升騰,卻忽然意識到容月的反常。


  沒有料想中的畫麵……這女人仿佛鎮靜得很,對自己再沒了從前的懦弱與愛慕,連稱謂都變了。隻幾日的功夫,一個人再如何改變也不可能做到如此罷?仿佛換了個人般。


  皇甫辰心中生疑,怒氣平息了下來,“你在裝病……怎麽,想耍什麽把戲勾引我?”


  “勾引?”容月放下茶杯,輕嗤一聲,“隨你如何揣測好了。”


  頓了頓,她又漫不經心道,“皇甫辰,你既要連本帶利討回來容家欠你的,那麽……你的寵妾推我落水,你又陷害容霸……我爹意圖謀反的債事,我是否也該向你討一討呢?”


  皇甫辰隻覺自己一點也看不穿眼前淺笑怡然的人兒,這叫他氣惱,更叫他疑竇叢生。


  “你……不對,你不是容月。你是到底誰?”


  容月驀地笑了,“與你坦誠又何妨?我自然不是你所了解的那容月,可我也是容月。”


  “你便當作從前的容月死了罷,如今的這個容月,是一個全新的容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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