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超越
「如果你一個人站不起來，我願意把左手借給你……」
「雅典娜，天王洲雅典娜。是這顆星球上，最偉大的女神的名字哦！」
「你為什麼來這裡？如果沒有什麼隱情……是不會在「這座花園」哭泣的。」
「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嗎？這樣啊……那就讓我來告訴你吧——」
「……那是矗立於世界的中心，各各他山上的神，所居住的城堡……「皇家花園」！」
……
……
說不清楚此刻心中百感交集到底是如何滋味，從鷺之宮伊澄的那句話出口的瞬間，欠債管家就覺得自己耳中聽到的不是少女輕聲的呢喃。
而是越來越響亮的轟轟雷鳴！
曾經犯下罪行的人，什麼時候，才能夠有贖罪的機會呢……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是刻在綾崎颯的記憶深處的黃金夢。因為夢總是有會醒過來的時候，而不會醒的夢總有一天會變成悲傷。
痛苦不能逃避，也逃避不了，在這個世界上，有一些事情無論怎樣都忘卻不掉。
即便內心所受的傷再深再重，即便那段痛苦的回憶只會帶來傷痛與悲哀，過去的事也已經無法再挽回。
——曾經發誓要永遠在一起的那名少女……已經不在了。
在那一天，他終於知道這世上的確有殘忍的事，也是第一次有死了算了的念頭。
沉浸在回憶殺之中的欠債管家良久不能夠回過神來，但是穆修卻已經開始認真地思考起來鷺之宮伊澄所說的話了。
「亞布拉薩的石柱林？希臘……或者是這顆星球上，有這樣的景點嗎？」
少年的表情顯得有些糾結，石柱林什麼的明顯應該是地質奇觀吧，但是特別有名的本來就不多見，更加別說是從來沒有聽說過的什麼「亞布拉薩的石柱林」了。
沒錯，他想要按照壁畫上所記載的事情那樣，嘗試著打開那條道路，推開神之門。
不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只是大光球罕見的再一次的發布任務了——
「找到開啟道路的正確方法，進入世界的中心，成功獎勵五千獎勵點數外加B級支線劇情一次，提升「主神」部分許可權！」
當剛剛聽到這個熟悉的、久違了的冰冷提示聲在腦海里響起的瞬間，穆修先是愣了一下，緊接著差點兒有種喜極而泣的衝動。
老兄，你終於上線了，我還以為你已經棄坑了……真是不容易呀！
一直以來，少年都覺得大光球主動發布的任務既是某種限制，同樣也是重要的助力。
因為在達到四階中級或者說雙A級的境界層次之前，大光球對於輪迴者有著生殺予奪的權力，這是無法防禦的抹殺手段，因此被所有的輪迴者忌憚不已。
然而隨著他不斷的強大，「主神」光球所發布的任務頻率也在對應著不斷的減少，具體來說就是呈反比關係。
直到他成就了以非神之軀，上達天意的近神者位階之後，大光球就近乎徹底的沉寂下去了，頗有一種已經不再需要驅策他繼續前行的感覺。
對於這種層次的存在來說，就算是「主神」也已經沒有辦法直接抹殺了，發布的任務就算不完成，懲罰也只是慣例的扣除雙倍獎勵點數和支線劇情……
但就算是扣成負數，也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最多就是被大光球冷處理。
譬如說在償還清楚獎勵點數與支線劇情數的赤字之前，不會再有任何的任務發布下來，也不能夠再動用大光球的任何服務功能，不管是兌換強化還是全面修復什麼的。
但是穆修並沒有被扣除勵點數與支線劇情數到變成負數，大光球的各項功能也沒有對他禁止使用，只是任務列表卻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更新過了。
一開始的時候，他還覺得是掙脫了藩籬，擺脫了某個桎梏，一定限度的掌握了自身的命運。
但是後來才發現，命運依然深不可測，因果限定的未來彷彿是必然之理，根本就無法掙脫，或者說他還遠遠沒有資格成為命運之外的人。
只有達到更高層次的境界，獲得更進一步的生命形式，以及掌握更加強大的知識和力量，才能夠擁有那種可能性。
然而境界的提升無法強求，生命形式的進化一直都在進行之中，無法一蹴而就。
唯有大光球的兌換強化的功能，卻是真正重要的助力，能夠直接賦予輪迴者知識或者力量。只要能夠掌握就是真正屬於自己的東西，不會有後遺症和副作用，也免去了積累的漫長過程。
偏偏大光球沒有繼續發布任務，穆修也失去了主要的獲得獎勵點數和支線劇情的途徑。
而且最尷尬的就是，因為他的層次太高的緣故，很多事情就算是主動去做，也只有第一次的成就獎勵了——所以明明還差兩個B級支線劇情，他卻一直沒有能夠積累起來。
直到現在，大光球總算是再次發布任務了，怎麼不讓穆修感覺到熱淚盈眶？！
有著高達五六萬點的獎勵點數，以及兩次A級支線劇情和一次B級支線劇情，明明就是攜帶著如此一筆巨款在身的他，卻感覺自己這段時間根本就是在面臨著赤貧的窘境。
這可是以前從未發生過的現象，也許是他有了既定的目標，所以才真正的感覺到了獎勵點數和支線劇情是如何的珍貴。
這次的獎勵拿下來，就只剩下一次B級的支線劇情的缺額了。
所以穆修無論如何都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不管打開道路到底有多困難，世界的中心又有什麼的存在，他都一定要完成這件事。
……
……
在穆修思索了好大一會兒無果之後，鷺之宮伊澄卻好像有了新的發現，她緩緩搖頭——
「亞布拉薩……這個詞其實是「Abraxas」，也許不是什麼地名，而是某種……精神境界的代指？」
她說的也很不確定，畢竟就像是穆修那樣，她所能夠解讀的文字也只是一部分，意思很多不能夠連貫起來，只能夠依靠本身的知識儲備來互相印證猜想。
亞布拉薩？「Abraxas」？
穆修愣住了，過了好長時間之後才反應過來，他揉著額頭很是不可置信的樣子。
「這個詞語——好像是Pleroma之中的一個名詞吧。」
Pleroma，諾斯底主義的一個術語，希臘文原文即象徵著「豐盛」的意思。
也許很多人都不是太過清楚，但是這個概念其實與卡巴拉思想之中的「生命樹陣圖」，道家的「無極」，以及佛教的「涅槃」之說都是相當的相近。
這個詞可以翻譯為「萬有」，如果直接音譯希臘語的話，那就是完美永恆的靈性世界——「普累羅麻」。
而「萬有」的是什麼？自然就只可能是根源了，也許以上提到過的各種概念都是指代同一種終極的存在，只是不同的體系之中對於它的認知與叫法都不相同而已。
據神秘學的說法，這個世界的外側存在著位於次元論頂點的「力」。
作為所有事情發生的起源座標，那既是萬物之始、也是一切之終。是所有的原因捲動的場所，從萬物開始到終焉，記錄這個世界所有的東西，創造這個世界的神之座。
手握此座者成為被冠以全能者概念的神，可以決定世界的存在形式。
抵達那個境界的存在，將會因此掌握世界萬事萬物的根本因果與法則，即使修改世界的格局與秩序都能夠做到，換言之就是創造新世界以及毀滅舊世界。
也許不管是「無極」、「涅槃」、「卡巴拉王冠」還是現在的「普累羅麻」，都是同一種終極概念的不同代指，是用語言無法說明的極點。
非常草率而言，就是「無論什麼願望都能令其實現的系統」、「能成為全能之神的系統」。
「普累羅麻代表了最初的無意識，是未分化的，因此任何通常的區別都未成形。而且它同時是虛無和完滿，包含了所有對立面的雙方，只是未分化而已。」
穆修認真的思索了起來，從這個理論出發，似乎也在證明普累羅麻的確是萬有全無的概念。
「但是具體的我並不了解，只是知道其中的Abraxas……是一個同時兼有善與惡的神？」
「確切地說，Abraxas包含了神與惡魔。是至高的神靈，是神靈之上的神靈。」鷺之宮伊澄同樣認真的說道，「普累羅麻構成了未分化的全體，而亞布拉薩則構成了已分化的全體，後者代表了自性。」
「……」
「……」
「這不就代表著根本就沒有辦法打開道路嗎？！」穆修的表情凝固了。
這麼說來的話，亞布拉薩在普累羅麻中的地位與象徵意義，和王冠在卡巴拉生命樹之中的地位與象徵意義有什麼不同？
——不都是真正超越了的神之本性？
咦，等等，亞布拉薩的石柱林……話說回來，石柱林也是關鍵詞吧？彷彿突然想到了什麼，穆修猶豫了一下，然後看了看身邊的兩人。
「我有一個想法，不過可能會有些危險，如果察覺到我的情況不對的話，你們立即離開這裡。」
「……」
「……」
對面兩人的眼神頓時變得古怪起來了，尤其是欠債管家的表情。
難怪說這一路走來都沒有遇到什麼危險，難不成說最終的BOSS居然會是自己的隊友這樣的神展開嗎？
……
……
紅蓮的地獄，隨風傳入耳中的慘叫聲，舞動的火舌，燒焦的人類遺骸。
最初感覺到的是熱氣，接著聞到的是燃燒著人類脂肪的氣味，熊熊烈焰彷彿在炙烤著天空，黑色的太陽仿若無盡深淵在虛空中延伸的漆黑色澤——
從天上的那個「孔」之中流淌下來的黑泥，簡直好似是帶有無窮的惡意，瘋狂的在這個心象世界當中掀起巨大的浪峰，化作洶湧的黑暗波濤，激怒而狂暴的盡現它的猛威。
如此肆無忌憚的宣洩散發著瘋囂的惡意。
穆修此刻正在以清晰的精神注視著自己的身體內部……沒錯，這是他的內部，而不是異界。
是他心靈最深處的風景，是真正屬於他的心象世界。
至於這副末日的光景，也不是說他的本質是多麼黑暗恐怖、無可名狀的存在。只是因為此世全部之惡被封印在這個介於虛幻與現實的空間之中，沒有辦法流露出去絲毫而已。
在這紅蓮的地獄之中，在烈焰的包圍中有著身形模糊的神明，身上的焰光神聖而又溫暖，閃爍著奪目金色的光芒。
於紅蓮的地獄中綻放著聖潔的光輝——
這正是超越了此時一切之善，覆蓋了此世全部之惡的證明。
「因此也可以看作是同時包含了神與惡魔……」神明的身影低語著，然後掃視了一眼四周，只見在黑色波濤的大海之中，佇立起了一根根巨大的石柱。
石柱上的雕刻有些模糊，有些清晰。
少年的身影、龍人的輪廓、白馬的光輪、手持黃金之劍的戰士……似乎這每一根石柱，在這心象世界當中，都代表著神明從自身靈魂之中孕育出來的一種權柄？
「果然這才是正確的解題思路，這就是「石柱林」啊！」
如此感概著，身形模糊的神明高高舉起了手中的劍刃。
手持寶劍，宣示正義！
黃金色的光芒刺破這個絕望的黑色世界，宛若照亮新生世界的開闢之星，堂堂宣告著破滅的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