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靠譜的關係占卜
二十分鐘之後。
笹塚站附近的某家西餐廳之中，這個時候，時間已經到了中午十二點半了。
「話說回來啊，勇者什麼的都是像你這樣招人厭的嗎？」
穆修對於這個問題感覺到非常的好奇，他一邊捧著手中的菜單瀏覽著，一邊很是認真誠懇的向對面卡座沙發上坐著的少女問道。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無論再怎麼忍耐也沒有辦法無視這種直截了當的挑釁，有著紅色長發的少女額頭上蹦出了一個明顯的十字。
「當然是字面意思，我很嫌棄你啊，你看不出來嗎。」
穆修嘆了口氣，臉上的表情非常的殘念，然後他舉起手機來給對方看著屏幕上顯示的那一通就發生在五分鐘前的通話記錄。
「我本來要去同學家裡吃飯的，結果就因為你像顆牛皮糖那樣甩都甩不掉，所以只能夠臨時取消……你這傢伙真的不明白什麼叫做適可而止的嗎？」
「……」
「……」
「我只知道，作為勇者，就要竭盡全力的守護自己的世界。而且你這樣窺伺我們世界的邪神，其實已經和魔王沒有什麼不同了的。」
勇者少女沉默了一會兒，她似乎有些掩飾不住自己的動搖，反駁的時候也沒有辦法展現平時對待魔王撒旦的那種強硬的態度。
「區別也只是魔王蹂躪過我們的世界了，而你還沒有開始行動而已，而且也講不了道理……」
「誰是邪神啊，你沒文化就不要亂講，雖然說現在我的教義還沒有完善，信仰也才剛剛處於起步階段……」
穆修頓時一臉的不可思議，他如此說道。
「而且到底是誰不講道理了？我不是和你說過了，我已經沒有那種想法了嗎？而且就算退一萬步來說，想一想也總該不犯法吧。」
「……」
「……」
「雖然想法不是用來界定罪行的實據，但是你是真的有那種能力的，而且也曾經明確表明自己有那種打算。」
似乎是心虛一般，勇者少女不自覺地將視線移開了，「而且你覺得你那種兒戲的說法，我會相信嗎？」
「所以呢？你到底想要從我這裡得到什麼樣的回答？」
穆修的臉不自覺地抽動，所以說自己剛才果然應該惡聲惡氣的刁難對方一番再說的嗎？直接改變口風而且顯得這麼乾脆利落，似乎是一步臭棋啊。
「我告訴你我不會攻打你們的世界了，你會覺得我是在敷衍你。而要是我告訴你我肯定會攻打你們的世界，你肯定就覺得這本來就是我的想法……」
所以說從一開始，這就是註定了只有一個答案的問題啊！
對方根本就是已經認定了某個不存在的事實，自己否認的話她會覺得自己是在敷衍戲弄她，而要是自己承認了的話……
——泥煤的，你自己都已經承認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
「……」
理所當然的，又是一陣沉默。
艾米莉亞大概自己也明白這種打探方式很笨拙，但她也想不到其他方法了。
但是現在看來，貌似自己的做法也的確是很有問題的樣子，不管怎麼樣，對方好像都只有一個選項能夠讓自己相信的，這麼一來的話……
思緒被打斷了。
因為就在這個時候，電話鈴聲響起。
而且還是勇者最喜歡的時代劇之一《怒坊將軍》的來電鈴聲，所以理所當然的打斷了勇者自己的思索過程。
「咦？」
少女被從沉思之中驚醒過來，茫然的向對面看過去。穆修將手指向在她自己旁邊卡座沙發上放著的側肩包，一本正經的說道——
「你包裡面的手機好像有響，可能是來電通知……」
「咦？啊、咦？」
又過了幾秒鐘之後她才反應了過來，連忙從自己的包包里拿出了手機，然後準備接聽來電。而且明明沒有必要，她還是說著無謂的借口解釋鈴聲的問題。
「啊、啊哈哈哈，我、很喜歡這部片喔，意外地好看。」
「……」
穆修沒有興趣探討異世界勇者對於地球的娛樂業的喜好問題，更加沒有興趣偷聽她的通話內容。
事實上，在剛才車站那裡被人圍觀了之後，他就將自己的整體的感官知覺能力調整到了只比常人敏銳一倍左右的程度，反正在日常生活之中這已經夠用了。
即使是有什麼糟糕的危險突發事件，非感官形式的直覺能力也沒有被削弱，會在關鍵時刻讓他產生前兆預知，所以不會有什麼影響。
趁著對方說起電話的時候，他單手托腮撐在桌子上，看向了旁邊的方向，一副雙目無神毫無焦點的慵懶樣子。
不是在走神，而是在認真的思考著某件事情。
或者勇者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的，她擁有相當敏銳的直覺，而且還是安特·伊蘇拉那個位面之中的被世界眷顧之人——
否則的話，換做其他人來，就算是有天使血統也好，誰敢保證只要兩三年的時間就能夠將自身鍛煉到足以與傳說中的巨龍、魔獸相抗衡，依靠屬性相剋的聖劍還能夠擊敗魔王的程度？
這種偉大的人物，已經完全可以說是英雄級的存在，即使是在死後也能夠成為不朽的英靈。
所以說，在某些方面上，艾米莉亞的直覺預感是非常精準逆天的，甚至沒有道理到了只要她覺得有問題，那麼就肯定有問題……尤其是在那個問題涉及到了安特·伊蘇拉的世界的時候。
因此，穆修很有可能真的會如她擔憂的那樣，成為安特·伊蘇拉世界有史以來最恐怖的災厄降臨。
雖然穆修自己相當確定，自己已經沒有了那個打算，也不準備按照「主神」的安排沿著預定的道路走下去。
然而，所謂的「命運」真的是可以如此輕易的擺脫的嗎？
現在自己距離S級的境界層次都還有著相當的差距，那麼面對的是很有可能超越了一切邏輯與空想的神之系統的時候，是否就真的有了能夠抗拒的可能？
在這一刻，湧上穆修心頭的不是什麼絕對的信念與堅定的意志，而是……深深的孤獨。
不是與他人隔離的疏遠的感覺和體驗，而是因為清楚的認知到那最浩瀚最玄奧的世界，才越發的感覺到自身的渺小。
明白自己的希望渺茫，偏偏還沒有任何的人可以依靠，一切都只能夠靠自己——正是這樣的孤獨。
四階中級的生命禁區解放層次，可以說是已經明了自己的本心，悟了自己貫徹的道。再加上心靈之光的關鍵，可以說這是至關重要的一道門檻。
然而這也讓他察覺到了原本不曾察覺到的一點意味——那是冥冥之中的軌跡，不可捉摸卻確實存在。
正因為親身從靈魂上感覺到了，所以他才會明白。
在那種超越一切意義，一切概念的偉大意志的面前，命運是真的可以被事先安排的，並且會在之後毫無偏頗的精確運行的。
當你意識到這個事實，做出了掙扎與反抗的舉動，甚至是自己認為的那是基於自己的意志深思熟慮之後才做出的選擇……
都有可能是在那些偉大意志的引導下，做出了早就已經註定的事情。
也許就連勇者現在找上自己，也是一個提前預兆的暗示？如果一個故事的開頭描寫了牆上的一把獵槍，那麼接下來的情節發展之中這把獵槍就有很大的概率會用上……
大概，就是這樣的一個例子？
……
……
「喂喂，穆修前輩，你在想些什麼呢，這麼入神？」
讓穆修回過神來的原因，不是因為突然想到了某件很要命的事情，而是因為一隻潔白的手掌在他眼前不斷的亂晃，還伴隨著某個元氣十足的聲音。
他眨了眨眼睛，然後條件反射一般的騰地站起身來，快速的觀察了一下周圍的情景。
然後發現依然還是在那間西餐廳之中，而且對面的紅髮少女剛剛才收好手機，似乎才結束了通話的樣子，他頓時鬆了一口氣。
幸好不是說每次思維發散都一定會導致那種現象出現，至少這一次就極其幸運的避過了……等等，剛剛誰在叫自己？
他轉頭看過去，卻什麼都沒有看見……
「太過分了吧，穆修前輩，這裡啦這裡啦，看下面……」聲音再次出現，伴隨著一隻小手從穆修的視野的最下方探上來，連連揮動。
「Konata？你怎麼在這裡？」
「嗯嗯，居然還記得我當時的自我介紹呢，穆修前輩的記憶力真不錯……」
有著藍色的長直發的蘿莉型少女挺著飛機場般平坦的胸部，站在他旁邊的走道上說道，她的眼神滿是高興的意味。
「至於為什麼在這裡，自然是因為吾輩等人在這裡舉辦線下會的緣故了！不過沒想到居然會遇到穆修前輩呢，要不要一起拼桌？」
線下會？
穆修現在站了起來，他轉過身向後面看去，這才看見自己後面的座位上，是非常熟悉的熟人——欠下了他一百個願望的五更琉璃，還有高坂桐乃和紗織。
前者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陰沉到令人下意識的不想接近，不過另外兩人卻是都露出了禮節性的微笑。
「這個，我還有事……」穆修下意識的就想要拒絕對方的提議，敏銳如他自然一眼就發現了幾人眼中的古怪神色。
大概是因為剛剛自己和艾米莉亞就在旁邊高談闊論，說什麼「世界」、「神明」之類的中二病入腦的話題，恰好被她們聽見了吧？
Konata之所以會過來邀請自己，不單是因為認出了自己，更是將自己兩人當作是宅圈裡面的同好了吧？只可惜穆修並不是宅，他什麼都不懂，不明白各種梗也更加不會吐槽……
所以，他還是選擇了拒絕。
只不過，藍發女孩卻比他更快一步的又補充了一句：「因為在下與黑貓氏下個學期都準備轉進白皇了呢，聽小桐桐氏說穆修前輩是學長，還是學生會的成員，所以有些問題想要請教……」
她小心翼翼的看向了在旁邊感覺有些莫名的勇者，然後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不會出現誤會的選項：「如果可以的話，還請穆修前輩的這位……朋友也一起來吧。」
「……」
這種理由，怎麼拒絕？穆修像是無可奈何的捂住了額頭。
「謝、謝謝，我很樂意。」而且在這個時候，勇者已經反應了過來，頓時以最親切的微笑回答道，單方面坐實了「朋友」這個身份。
沒錯，自己之前為什麼要鑽牛角尖，明明還有更好的迂迴作戰的方式的。
這傢伙可不是魔王撒旦，他在這個世界是有著人類的身份和人際關係的，而且不知道為什麼，根據對策室的情報，他似乎非常看重自己的這些日常關係。
自己完全可以從這方面入手的啊！根本就不需要在一點兒交情都沒有的前提下直接正面對上他，然後被他氣個半死。
「好、好吧，那麼——大家一起坐吧。」
……
……
離開了窗邊的卡座沙發，眾人在大廳中間的區域的圓桌上分開坐定。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環顧了四周一圈，考慮到只有自己一個是男生，穆修只能夠率先開口了。他一邊考慮著應該說些什麼好，一邊打量著其他人的表情，然後……看到了桌子中間的古怪機器。
「話說，這個是什麼東西，你們之前好像就在用？」
「這個啊，是遊戲機來著的呢，不過不是一般的那種遊戲機，而是專門為社交遊戲設計的。」紗織微微笑著介紹道，「我們之前就是用它玩遊戲。」
「什麼？國王遊戲？」穆修只能夠想到這個。
「不是，是關係占卜啦。只要輸入你想要測試的人的姓名和出生日期，可以是一個也可以是多個，然後就能夠占卜出你和他或者他們以後的關係。」
高坂桐乃笑眯眯的接過話來，「怎麼樣，穆修學長，要不要試試？」
「……」
「……」
被眾人的目光一道盯著的穆修皺著眉頭，然後伸出手去快速的在占卜機上面的按鍵上來回按動，手指幾乎揮舞出了殘影，眾人都只能聽到一連串的噼里啪啦聲。
然後聲音戛然而止，大家都來不及看清楚到底輸入了什麼，他就已經按下了確認的鍵位。
機器運轉的聲音顯得有些沉悶，輕飄飄的布幕擋住的機器出口在過了兩秒鐘之後，就吐出了一張卡片來了。
穆修依然是無比快速迅捷的將那張卡片拿了過來，看了一眼，上面只有一個詞。
——「鬼畜」。
「……」
「……」
「這種東西果然不靠譜，我們來說正事吧。」若無其事的將卡片揉成了一團，穆修別過頭去看向了餐廳的其他方向，順便轉移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