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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想要真正的活著嗎?

  風在呼嘯——


  平地吹起劇烈的狂風,焦灼的土地上投下了一片巨大的陰影,漆黑的巨龍不斷地閃動著雙翼懸浮在離地上千米的高空之中。


  它靜靜的俯瞰著下方的焦灼大地,金色的豎瞳之中滿是食物鏈頂端的掠食者的威嚴,淡淡的龍之威壓向著四周擴散,壓迫著四面八方。


  這頭脫胎換骨的巨龍被下達了相關指令,那就是監視這片土地,不允許任何一個活物逃離。


  尤其是那種軟體生物一類的,或者是一身漆黑硬殼、充滿機械感的靈活爬行類,都是屬於重點打擊的目標。


  雖然它們能夠在之前的雷暴洗地之中活下來的概率非常渺茫,但是卻也絕對不能夠因此粗心大意。如果發現了的話,直接一口龍息噴過去灼燒大地,完全不用客氣。


  「哼!」


  風烈烈的吹著,貞德·Alter在地面上抬起頭看著天空之中的巨大龍種,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過了一會兒之後她又很是不耐煩的嘁了一聲。


  她對於完全叛變了的法夫納感覺到非常的鄙視,雖然這頭龍種還聽自己的命令,但是那只是因為那個傢伙沒有收回控制權而已。


  神造生物沒有辦法反抗神明,而被賦予了神性的生物同樣也是如此,只要神性的力量活化了的話,那麼就基本上等於從靈魂上被植入了控制插件。


  除非強大到能夠主動吸收神性,反過來磨滅其中的意志和印記,將純粹的靈性化為己用。


  否則的話,只要對方一個念頭,那個時候就完完全全的身不由己了。甚至不能夠說是牽線木偶,而是根本就沒有自我,會從思想上被影響,從而發自內心的忠於神明。


  不過,就如同貞德·Alter現在的存在形式那樣,法夫納的靈魂同樣也被物質化了,等同於重獲新生,因此可以脫離那個世界而存在。


  也正是因為如此,自己這樣虛無縹緲的鬼魂,才能夠獲得真正的生命形式吧。龍之魔女自嘲一般的笑了笑,低下頭來不再盯著空中的龍種一直看。


  但是……


  這並沒有什麼用,該糾結的還是要糾結。


  看著因為巨龍的雙翼扇出的狂風而在眼前不斷亂舞著的銀髮,她似乎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從短髮變成了一頭長發——


  並不是什麼特別的原因,而是在重塑了身體之後才發現變成了這樣。


  當時貞德·Alter也是異常氣憤的質問,然而按照那傢伙的說法,卻是這個完全不關他的事,而是她自己的原因。


  貞德·Alter並不是真正的英靈,在英靈座上也沒有記錄,完全就是一個孤魂野鬼。但是不管怎麼說,她的存在都是以聖杯的力量參照那個奧爾良聖女作為模板,從而被召喚出來的。


  哪怕是虛偽的、被模仿出來的靈基也好,至少它真的仿造出來了,而且基礎方面的各項數值都是與真正的聖女貞德別無二致的。


  基本上可以說,除了本質的根本不同,貞德·Alter其他的方面卻是與貞德近乎完全一樣,尤其體現在表象層面上,不管是容貌、身體以及其他方面的外形細節。


  理論上來說,貞德·Alter之前只是刻意改變了部分自己的形象,目的就是為了和那個可惡的聖女區別開來。


  但是當第三法啟動,靈魂物質化開始的那一刻,魔法的力量就只會遵照她的靈魂的本質來進行物質化的身體塑造,一切的掩飾與偽裝都不能夠改變什麼。


  她也就自然……原形畢露了。


  「可惡……可惡可惡可惡!……」


  抓住自己的一縷長發,貞德·Alter獃獃的看了半晌,突然又覺得心中莫名的……不爽!

  非常的不爽。


  用力揮舞著手中的詛咒之旗,她就如同發泄一般怒罵著,一道道熊熊燃燒的紅蓮之火順著旗子的指向,沿著筆直的直線迅速在地面上燃燒出去。


  很快的就縱橫交錯般切割地面區域,將四周變成了一片灼熱地獄。


  不多時,她微微喘息著停了下來。


  體內的魔力無比的充盈,依然處於滿溢狀態,似乎剛剛瘋狂的釋放技能不會耗藍一般。而她的筋力根據聖杯戰爭的規則來說也有著A級,折算成肌肉組織強度的話大概是五百點以上的數值。


  這種屬性足以支撐她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保持對於普通人來說堪稱極高的運動量。


  然而即使是體力、魔力都沒有怎麼消耗,她卻突然感覺到了一陣忽如其來的疲憊感——不是出現在身體上,而是突然就湧上了心頭。


  「……」


  少女獃獃的看著眼前的一切,手中的詛咒之旗緩緩垂下,無力的另一端靠在了地面上,任由那鮮紅色的烈焰舔舐。


  怎麼說呢,當初剛剛被帶走離開那個世界的時候,她的第一感覺其實是非常的輕鬆,彷彿完全放下了心中的負擔那樣——


  很多時候,人不選擇逃避,僅僅只是因為無法逃避。


  但是,只要完全離開原來的環境,甚至去到了另一個因果隔絕的宇宙,那麼原來的一切也就自然不是那麼的重要了。說到底,貞德·Alter自己也只是應吉爾斯·德·雷的願望而生的。


  因為那個男人覺得被燒死的聖女就應該憤怒,就應該向那些人復仇,所以才有了這樣的起因。


  不客氣的說,真正的貞德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念頭,因此她也沒有被從反英雄的角度召喚的可能。


  貞德·Alter並不是那個聖女的什麼另一面,而是純粹就毫無關係的、因為聖杯的力量應運而生的龍之魔女。


  不管是憤怒、怨恨還是復仇的想法,都只是因為吉爾斯·德·雷的願望被強加的。被燒死的記憶與經歷同樣也是,那是屬於貞德的,不是屬於她的,她與那些要復仇的對象其實根本就毫無關係。


  一開始的時候,貞德·Alter對於「自己是那個讓人噁心的聖女的另一面」這件事,感覺到相當的不快與憤怒。


  而在後來被告知自己的存在本質其實與那個聖女無關的時候,她卻沒有感覺到就此解脫了。


  恰恰相反的是,她反而變得更加的憎惡與迷惘了——


  「我為什麼……會以這種方式誕生?」


  這種事情,太殘酷了……為什麼是自己?哪怕是已經置身於另一個宇宙,但是很多時候無意之間就會讓這種情感從心底深處衝出來。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為什麼要糾結這樣的事情?只要下定決心不管那個世界,那麼以後就都將沒有相遇的機會,自己的存在不需要任何人來證明才對。


  她獃獃地看著前方,一時間只感覺到了無比的疲憊,還有一種對於自己的存在意義的懷疑?

  也許一開始的時候自己就不應該逃避,就這麼在那個特異點被擊敗、被消滅,那該多好?

  反正自己也不是英靈,靈基沒有銘刻在英靈座上的記錄,那樣的話就是徹底的消亡了吧……


  四周的紅蓮之火沒有可供繼續燃燒的「燃料」,在釋放出來的魔力燃燒殆盡之後,火勢也逐漸的小了下來,緩慢消退。


  狂風早就已經止息,因為空中的巨龍在一開始的時候就果斷的擊打雙翼迅速升空遠離了這片區域,它對於紅蓮之火非常的忌憚。


  因為貞德·Alter現在已經不是Servant了,也沒有寶具什麼的,雖然還擁有統御支配龍種的能力,但是也僅僅只有這個能力,這無疑是不足夠的。


  所以穆修乾脆將之前自己的自創的那個禁咒削減了規模,保留了強度之後,載入到了她的旗子上面去了,只要灌注魔力就能夠直接催動紅蓮之火——


  效果是焚燒一切有罪的目標,以罪業本身作為燃料,而不管是什麼生命形式的存在,只要有罪都會引動業火遊走過去,它本身就像是有生命一般會捕食自己的獵物。


  如果互相之間的直線距離只有上千米的話,哪怕巨龍身在高空之中,也保不準紅蓮之火會直接竄上來纏繞上它。要知道,這東西可說不了道理,所以還是直接遠離比較好。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四周的火焰全部熄滅。


  銀色長發黑色裙甲的魔女咬了咬下唇,無精打採的回過神來,收回了垂下地上的詛咒之旗,然後轉過身來。


  緊接著,她的身形微微一僵:「你!……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穆修若有所思的歪了歪頭,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後盡量的用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的口吻,故作輕鬆的說道:「沒多久,那個我們現在先……」


  「等、等等!沒多久是多久啊!你給我說清楚啊!」貞德·Alter一瞬間就惱羞成怒起來。


  因為現在已經不是Servant的緣故了,她不再受到之前的令咒的效力約束,自然不會稱呼穆修為神大人什麼的。


  事實上,彷彿是為了要好好出一口之前的惡氣那般,她的稱呼毫不客氣,總是以第二人稱直來直去的。她不可能成為虔誠信徒,雙方之間更加像是僱主和員工之間的關係,而並非主從關係。


  怎麼說呢,其實可以這麼理解:穆修幫她獲得真正的生命形式,並且帶她離開那個世界,而作為代價她幫穆修做事但並不是為其效力,屬於聽調不聽宣的那種。


  「說清楚啊……」少年的語氣變得古怪起來了,「你確定真的玩這樣的羞恥play嗎,大家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多好?」


  「你——!!」


  龍之魔女的臉蛋一下子憋得通紅,她差點兒要被對方氣死,只感覺自己的怒氣正在不斷的積攢之中。


  「有什麼好糾結的,不就是覺得不明白生命的意義,想要真正的活著嗎?」穆修很是滿不在乎的擺了擺手,「我之前也有過這樣的迷惘啊,這個很正常,你用不著覺得難為情……」


  「你說的容易,我和你的情況又怎麼會等同!」


  貞德·Alter死死盯著他,咬牙切齒,怒氣沖沖。


  「我從一開始的存在就與你不同,我只是那個女人的複製品!是另一個人的複製品,你知道嗎!!我的心情你怎麼可能理解!」


  「……」


  「……」


  「就只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嗎?」


  下一刻,穆修輕笑了下,沒有什麼諷刺的意味,從他身上只感覺到一股淡然。


  「你明明什麼都不懂……」


  然而這卻令魔女心中的怒意越發高漲,她低著頭,十指緊緊地捏著,尤其是握著旗杆的那隻手的指關節捏得發白,發出了怪異的嘎巴聲。


  穆修靜靜地看著她好一會兒,彷彿一點也不把她放在眼裡:「不,我非常明白。因為我一開始的時候——和你的情況其實是一樣的。」


  「……什麼?」


  當魔女驚訝而又恍然的抬起頭來時,就如同巧合一般的看到了。


  眼前的少年正不帶任何關心的抬頭看向天空,有如在看著什麼很重要的、再也無法見到的事物一般。


  好像在吐露沒人理解的寂寞情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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