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獸性大發?
天空是紅色的,像血一樣鮮紅。在黑色的泥雨中,漆黑的太陽支配著天空。
如大海般翻滾著波浪的黑色污泥的四處,都是由乾枯的屍體組成的巨大屍山,它們正在逐漸沉入海中。
黑色的太陽是世界的中心,其本質是天上的一個「孔」。裡面的那種深不可測的黑暗,密度彷彿能夠壓碎一切似的。
隨風傳入耳中的慘叫聲,舞動的火舌,燒焦的人類遺骸……
——這是紅蓮的地獄。
而在那彷彿是以紅蓮的業火搭建的舞台中央,身穿黑衣的少年靜靜的注視著前方,那裡倒插著一把黃金之劍。
金色光芒的光點,如同天上的繁星般不斷地閃爍,散射出來的無限光芒彷彿尖銳的鋒刃,割裂了空氣。在這個地獄般的世界之中,它就宛若是無限光輝的真正太陽。
閃耀的光芒使得天空與大地似乎都開始燃燒,就連天空之中的黑色太陽也被壓制了下去。
怪異的聲響,惡意的呢喃,天地之間的時空彷彿出現了無數的擾動與混亂,翻滾的混沌化作狂怒的波濤,巨大的壓力如同潮水般湧來。
無窮無盡的黑色惡意魔力攪動世界,天翻地覆,好似是瘋狂的想要阻止接下來發生的事情……
然而,在盲目的決意與本能的指引下,少年卻依舊是一步一步的走上前去,並且伸出一隻修長有力的手掌確切的握住了黃金之劍的握柄。
他握住劍柄,只要稍稍使力就可以拔出,而他也的確是這麼做了。
一瞬間,神性的光輝閃耀著把他包圍了。以前經歷過的,難忘的事情;以及屬於人類的視點,無法忘卻的回憶,都正在溶解、擴散。
自此開始,並且直到最後都將不再是人類——
……
……
「……!!」
穆修從沉睡之中微微驚醒過來,緩緩的睜開雙眼,但是他的眼神之中卻是一片清澈,似乎是有些無悲無喜的樣子,並沒有什麼惘然迷惑之色。
「又是那個夢啊,怎麼這幾天總是重複這個夢境,我又沒有後悔什麼的啊……」
喃喃自語著,他看著上方的熟悉的天花板,然後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舉起一隻手來搭在了額頭上,再次閉上了眼睛。
八雲居的環境總是曖昧而且模糊,光線陰影的對比也總是幽玄而又明亮,古老房屋散發著拒絕所有來訪者的沉重歷史氣息,在這樣的環境之中是很難分辨清楚晝夜的。
不過話說回來,這樣的環境也的確是很適合休息就是了。
穆修這幾天一直都在休息或者說靜養,因為他的狀態其實並不完好,實際上可以說是受到了非常嚴重的影響,而且還是偏向於精神性質的那一類傷創——
因此,就連大光球都沒有辦法對這樣的情況進行修復什麼的,因為它雖然什麼都能夠修復治療,唯獨絕對不會幹涉輪迴者精神性方面的變化。
也許不是做不到,而是不能夠這麼做,因為修復的概念是「修整使恢復原樣」。
肉體與靈魂什麼的真正創傷還好說,但是精神性方面的變化並不一定是創傷,還有可能是成長,例如說小孩子變成大人這樣的心理轉變。
如果精神性方面的變化也能夠修復回「原來的狀態」的話,換言之也就是永遠不會成長。
不管經歷了怎麼可怕、危險、恐怖的事情,剛剛才從一個普通人變成了「戰士」,結果一次修復之後,心態又被強行糾正了回去,變成了普通人的心態,戰士的覺悟就這麼被洗掉……
這不是坑爹的嗎?「主神」明顯也不打算浪費資源培養巨嬰,因此不干涉輪迴者的精神方面就是理所當然的規則之一。
所以,順理成章的穆修只能夠依靠自身的力量慢慢恢復精神方面受到的影響。
要知道,他的體內封印了此世一切之惡,那是接近六十億人份的龐大詛咒,這種恐怖的惡意對他自然不可能是毫無影響的。
如果不是已經覺醒了絕對自我的心靈之光,觸及了心靈最本質的「真我」的力量,精神意志已經堪稱堅不可摧,那麼穆修絕對不會做這樣危險的事情。
但是同樣要知道,不管是「堅不可摧」還是「無堅不摧」,這一類的說法多數都只是相對的含義,而並非絕對的概念。任何的事物,只要沒有抵達真正意義上的「無限」,那麼都必然是存在著一個極限的。
否則的話,穆修早就已經憑藉自己的精神意志徹底磨滅所有的全部之惡了,又怎麼可能是只將它們封印起來?
因此,較量其實還一直都在進行著,只不過是穆修佔據了絕對的上風而已。
而且他本來也不在意這樣的情況,因為這樣的交鋒有助於他不斷的打磨自己的精神意志,將其磨礪得有若鑽石一般的璀璨,「道」心也必然會愈發的堅固無暇——當然,用不著這麼玄乎的說法。
最簡單的實例證明,其實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自身的精神力強度也會不斷的增長提升,儘管這個速度非常的緩慢,但是增長的總體節奏卻會很穩定。
老實說,就算是每一百天才增長一點的精神力強度,這也是增長啊!只要能夠堅持下去,長久積累的收益才是巨大的。
只不過——
根據這幾天的總是出現自己無法控制的夢境的情況來看,那種惡意也的確是有夠煩的……不過這也是自己所必要付出的代價?
而且,不斷的重複那個時候的場景,應該是此世一切之惡想要動搖自己的「道」,讓自己對自己當時的選擇產生懷疑什麼的吧?
……不過可惜的是,無論它將那個情景重複演練多少次也好,都不可能讓穆修產生絲毫的動搖。
因為那並不是心靈的破綻,儘管他當時並沒有如何的糾結,彷彿只是很盲目的就做出了相當魯莽的決定,然而他卻從來未曾後悔過絲毫。
不是沒有感覺,而是認清了現實,並且無比真實的確認那是已經絕對無法改變的事實,因此不再需要其他的任何可能性!
尤其是疑似「主神」的懲罰所造成的後果,卻是更加的激發了穆修心底深處的那一絲反叛之心。自己的命運,自己的未來,自己的決定……只有自己所選擇的道路才是唯一!
已經回不去了。
他知道。
但是,並沒有恐懼。
因為從一開始他就已經決意要成為「異常」。
所以,那個情景不管重複多少次,自己的選擇都不會有所改變,也更加不會對未來的道路產生絲毫的迷惘與疑惑。
就這樣,心中慢慢回想著一系列的事情,不知不覺中,穆修的意識竟然是進入了某種奇妙的忘我之境,完全察覺不到外界時間的流逝。
……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重新睜開了眼睛,然而卻是沒有看到熟悉的天花板,而是一下子對上了一雙澄亮的瑰紅色雙眸,頓時冷不防的被嚇了一下。
只是就在下一刻,他才是條件反射一樣的閃電一般的起身反制,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將來者反過來壓在了身下,然後……
然後動作猛地停了下來。並且就連空氣之中剛剛出現了一瞬間的肅殺之意,也瞬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輝夜?」
已經看清楚了被自己反身按住雙手壓在身下的人,少女額前的平劉海整整齊齊,瑰紅色的清亮雙眸如同秋水似的沒有半分波瀾。
穆修忍不住愣了一下,卻是在疑惑少女到底是什麼時候進來的,為什麼自己一點兒都沒有察覺到?
不過幸好,自己只是條件反射一般的反制了對方,惡意對自己的影響卻不足以讓自己徹底失去判斷能力,直接出手攻擊什麼的。
「這個誰知道啊,反正妾身進來的時候就是看見你在睡覺……嗯,現在看來應該不是睡覺,否則的話你肯定能夠察覺到接近之人的敵我之分的,不應該出現那種反應。」
蓬萊山輝夜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被對方按住雙手壓制住那樣,她只是眼神奇怪地看著穆修,側了側頭,似乎是有些困惑的樣子。
然後,她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雙眸中似乎隱藏著一絲絲說不出的促狹之意——
「難不成你剛才是在走神,又或者是做噩夢了?前者對你來說很正常,後者就有些不應該了啊……我覺得可能永琳會很感興趣的,要不要妾身幫你問一下?」
「這個請容我拒絕,精神性的問題她打算怎麼辦,用靈媒手術刀給我的意識解剖嗎?」穆修果斷的回答道,沒有絲毫的猶豫。
「是嗎?……那你還不放開妾身,難道準備獸性大發了嗎?」蓬萊山輝夜輕輕點頭,然後表情突然陰沉下來,眼眸之中也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她怎麼可能真的不在意!
穆修略微一愣,這才注意到自己的行為稍微有些不規矩。
只不過看著身下的少女,絕美的容貌不似人間所有,華美的衣裙凌亂導致領口大開,露出了潔白如雪的肌膚,配上鋪散開來的烏黑長發,簡直美到極致。
還有那股自然天成的高貴氣質,如果要用什麼辭彙來形容她的話,就的確只有「公主殿下」這四個字了。
穆修忍不住也有些感嘆,世界上竟然能夠有這樣的美少女,明明之前奧爾加瑪麗那個樣子都不能夠讓自己有什麼情緒波動,現在看著蓬萊山輝夜流露出來的那一絲……
「喂!你別亂來啊!妾身只是開個玩笑而已,快放手——」
這個時候,公主殿下的聲音才讓他回過神來,而且他的走神也導致了某種微妙的誤會。
蓬萊山輝夜的話語之中多多少少的帶上了一絲慌張,這傢伙難道打算來真的?公主殿下掙扎了起來,她的雙手雖然動彈不得,但是雙腿卻是下意識的亂蹬亂踢了起來。
「抱歉……」沉默了半晌,穆修連忙放開了雙手,瞬間如同觸電一般的彈了起來。
而公主殿下則是借著這個機會,果斷的坐了起來,並且與他拉開距離直接坐到了門邊,整理自己身上的衣服。
在一片詭異的沉默之中,尷尬的氣氛開始瀰漫。
「咳咳……」穆修覺得必須要做些什麼,舉起拳頭放在嘴邊咳嗽了幾聲,算是打破了沉默,然後才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那樣問道:「輝夜你怎麼過來了?」
好做作的咳嗽。
黑長直的公主殿下不輕不重的瞥了他一眼,很是惱火的哼了一聲,正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她頭頂上的空氣之中突然裂開一道黑色裂縫。
緊接著,一隻鴉天狗少女從中直接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