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命運」的軌跡
理智和意識每一刻都像是在忍受著難以想象的酷刑。
是痛楚嗎？那應該是劇烈的痛楚吧？只可惜穆修現在完全分辨不清楚自己到底痛不痛，實際上他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感覺了。
從被黑泥吞沒的那一瞬間，他就只看到了眼前的無窮無盡的黑暗襲來，淹沒了自己。
黑泥之中彷彿匯聚了全世界的惡意，惡意與邪念猶若洪流一般傾斜沖刷過來，瞬間就讓穆修失去了自己的身體——Servant的存在形式，就是以魔力糾纏靈核從而被賦予身體，得以降臨現世。
因此，穆修的身體只是在一眨眼間就已經被黑泥分解並且吸收，與洶湧的泥流化作了一體。
現在留下來的「他」的意識，可以說是最後的靈核，也就是從本體那裡取得的情報、賦予的分靈所構成的靈魂。
黑泥雖然會化作燒死生命的灼熱詛咒，但是其本身沒有直接攻擊的特性，因此任何一個Servant被捲入其中都不會被輕易殺死的，不過它卻會從思維與精神上造成傷害，使人從內部自我瓦解。
因此任何人所能夠在其中堅持的時間長短，也是與其自身的意志力有關。
穆修現在就親身體會到了這種痛苦，感覺自己的思維都像是被凍結住了，無窮無盡的惡意瞬間就剝奪了他的五感——
什麼也看不到、聽不到、感覺不到，任何味道也無法聞得出來……
就這樣，他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感覺，墜入了一個無的世界之中。
在這樣彷彿連思維都被凍結住，意識也只能夠維持存在的基本，卻已經停止了運轉、僵化在了當前的狀態的情況下，自然就連對於時間的感知也完全失去了。
穆修只隱約模糊的感覺到仿若時間飛逝，自己陷身黑暗之中似乎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又彷彿過了億萬年之久。
慢慢的，等他能夠重新思考的時候，黑泥之中也綻放出了一道金色的璀璨神性輝光。
失去了身體，只剩下靈魂的穆修的魂體正在綻放出金色的光芒，強烈的神性力量從靈魂深處之中上浮到表面，讓他的靈魂變成了閃耀的金色。
但是並不是黃金雕像那種死板的金色色澤，而是一種通體剔透的閃耀的神性輝光，內外皆明，彷彿靈魂的每一寸都在綻放著輝光，蘊含著一種神性流動的意味。
「果然是這樣……」
恢復了知覺，在劇烈的疼痛下，穆修的臉上卻是扯出了一個非常僵硬的笑意來。
他往四周看了一眼，卻發現到處都是無窮無盡的黑色波濤，讓人根本就分不清上下左右，就彷彿是自己墮入了一個由無盡惡意組成的世界的樣子。
磅礴的魔力到處都是，畢竟黑泥的本身就是聖杯的無色之力被污染成為黑色之惡，然後物質化出現在現世的表現形式。
也就是說，黑泥其實就是魔力的物質化。
只是這些魔力之中所蘊含的雜質未免太多了，畢竟被污染了，簡直就像是匯聚了人世間所有的惡那般。穆修感覺自己就像是在海上遇到了暴風雨，然後被卷到了大海的驚濤駭浪之中的落水者那樣。
跌宕起伏的海浪，呼嘯落下的暴風驟雨，一切的一切，都正在拚命的將他往海中壓下去，想要將他沉到海底之中。
無論穆修願不願意，在這個過程之中也難免會被灌進一口又一口的海水，儘管不會馬上就死去，可是這個過程必然是極其痛苦的。
神性的輝光閃耀著，對抗著四周的黑色波濤，但是龐大的詛咒纏繞化作的實質性壓力，依然還是讓穆修感覺自己陷身泥潭之中，不是說不能夠行動，而是需要費儘力氣才能夠行動。
手腳全身都似是澆上了黏糊糊的高密度糖漿那樣，一舉手一投足都需要花費極大的心力，才能夠緩緩的移動起來，這種感覺讓人很是抓狂。
不過穆修卻是嘆了口氣，首先將就散落在旁邊的聖劍之鞘阿瓦隆拿到了手。
在失去了身體的一瞬間，聖劍之鞘阿瓦隆自然也是脫手了，只不過正如穆修所考慮的那樣，他是主動跳進黑泥之中的，又不是黑泥主動卷過來的，劍鞘也只會散落在自己的旁邊。
況且就算是沒有如同他自己想象的那樣發展，也是沒轍的事情，因為穆修只能夠這麼選擇。
畢竟他如果一開始就利用聖劍之鞘阿瓦隆的力量，使得自己進入完全守護的狀態之中，自然是不會受到黑泥的侵蝕影響的。但是如此一來的話，黑泥也自然就被排斥出去了。
自己要是連接觸都接觸不到的話，談何跳進黑泥之中救人？
阿瓦隆的力量緩緩散發，穆修利用符文魔術將其封印在了自己目前的靈魂體當中，感受著自己的狀態開始回升，頓時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他的計劃就是在黑泥之中找到國主大人，然後利用阿瓦隆撐開防護。
至於能不能夠找到……這個問題他沒有想過，也根本不打算去想一下。
臉上浮現出了一絲黑暗崩壞的暴戾表情，但是轉瞬又平靜下來的穆修忍不住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然後才發現這裡的環境沒有讓他做出這樣的行為。
隱約的，他的心中浮現出了一絲預感——
也許這裡，就是自己在這個世界的最後的一個戰場了，而不是繼續與剩下來的那些Servant明爭暗鬥。
不過這樣似乎也是合理，在自己的幫助下，夏洛特等人已經開掛一樣獲得了難以想象的優勢了，再加上金閃閃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最大的威脅已經被除去。
而赫拉克勒斯作為第二大威脅，卻是有著致命的弱點。
只要讓他拚死其他剩下的幾個Servant，然後再由夏洛特這一方將半神英靈幹掉，那麼最後勝利的一方的名頭，妥妥的就落在她們的隊伍之中了。
雖然說蘭斯洛特的契約剛剛到手不久就丟了，自己和國主大人也屬於半退場的狀態，然而只要有至今還沒有暴露出來的美狄亞作為最終的王牌，就完全足夠了。
要是從頭到尾都是順風局的話，那麼她們不就是靠著抱大腿過圖了嗎，自身一點兒成長都沒有。
所以到了這個階段，來一個轉折，將自己和國主大人都給刷下場，貌似也是屬於正常操作。
世界上並不是只有抑止力的存在，也許還有著「主神」的大意志在推動著事件的發展，在宏觀的層面上悄無聲息的調控著相對的平衡？
而且夏洛特本身也不是吃素的啊，那隻銀髮黑裙蘿莉真的動起手來，恐怕連現在的自己都打不贏。
唯一限制她的就只是「主神」的封印壓制了，但是偏偏要命的是「主神」並不是對她實行硬性封印，將超過規則層次的力量都給徹底壓制住。
大概因為這是屬於真實力量，是完全被掌控的，而並非是單純的強化，卻沒有掌握到手的能力。
因此，她其實隨時能夠突破「主神」的限制，但是受到影響卻很難把握住自己出手的輕重程度而已，太過容易造成誤傷，敵我皆殺。
……
……
「麻煩來了啊……」
夏洛特注視著聖女與騎士王的戰鬥，然後視線微微偏移，越過了兩人看向了更後方的城市之中。
冬木市已經瀕臨毀滅，城市之中的生命氣息也已經所存無幾，但是殺紅了眼的輪迴者們依然還在互相廝殺，炮火、槍擊、地雷、炸彈，這些只不過是最常規的軍火比拼消耗。
而各種機械士兵、克隆軍團、擬態單位、坦克戰車以及獵殺無人機的進場，才是將整座城市都給化作了現代戰場的絞肉機——
這樣的投入並不算什麼，如果不是時間不夠的話，發動真正的戰爭也是易如反掌，反正對於輪迴者來說，這些東西所需要的生產技術工藝甚至是流水生產線，都是很簡單就能夠解決的。
尤其是這一類技術先進，嚴格意義上卻又不算太過科幻的科技產物，其實相當之便宜。畢竟全部加起來的價值研究透徹了，都還沒有抵得上一把無限彈藥的槍械的技術含量。
唯一制約輪迴者的，只是儲物空間大小的問題而已，但是團隊作戰卻很好的彌補了這個方面的問題。
而且原材料什麼的直接在任務世界之中獲取就可以了，有著團隊合作機制的輪迴者只需要分開承擔生產線的攜帶義務，能夠即時組建生產車間就可以了。
大不了等到日後有足夠的獎勵點數和支線劇情了，再兌換真正高級的空間裝備，反正D級的空間裝備也能夠有十幾二十立方米的容積可以選擇，更加高級的甚至有半位面能夠兌換。
而這樣的技術工藝的作用不但非常的強大，而且用途多種多樣，只要有足夠的時間和材料，他們都能夠做到無限暴兵。假以時日的話，一些普通的低級位面完全能夠做到平推過去。
就例如現在這樣，就算是那幾個Servant估計都陷入了麻煩到極點的人海戰術之中了。即使是他們能夠免疫沒有神秘度的科技武器打擊，但是也肯定有個上限，況且能量武器一視同仁。
——否則的話，戰鬥不可能這麼激烈的。
對於這一方面，夏洛特其實了解不多。但是她知道自己所在的這個輪迴團隊的前身也是這樣的，只可惜原來的資深者大部分覆滅在了之前的任務世界之中了。
所以，她們想要重新組建起來完善的團隊戰鬥風格，還是需要時間。
只不過，夏洛特現在關注的麻煩卻不是其他的Servant或者是其他的輪迴者，畢竟這裡已經變成了生命禁區，只要不是傻子都會盡量避開這個地方。
她注意到的，其實是衛宮切嗣。
只是讓夏洛特有些愕然的是，對方竟然還沒有死。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在她眼中看來，那個人類身上的傷勢已經慘烈到了一種難以想象的地步了。
確切地說，是扭曲的人形的物體，身受理應該早已經不能夠行動的重傷，能夠站起來就已經是奇迹。
但是他依然拖動著隨時都會倒地死去的身軀，在血與火之中前行，向著這邊過來。
夏洛特緊蹙眉頭，毫不猶豫的抬起了一隻手臂，一發魔力彈就轟擊了過去。
僅僅只是抬起手臂的動作，就帶起了一陣凌厲的氣流，呼嘯的風壓似乎是在預示著她對於自己的身體的掌控能力差到了什麼樣的離譜程度。
——所以自然而然的，那一發魔力彈也沒有打中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