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餘波
「平常都在做壞事的傢伙一旦做了好事，就會讓人覺得好像能把以前的事情都一筆勾銷，將他當成是好人呢。」
粗豪漢子模樣的艾伯特·安迪摸著自己的後腦勺，很是憨厚的嘆了口氣這麼說道。
在他眼前的是濃厚如墨的深沉夜色，無垠的夜空之下是廣闊的夜間公路。
而旁邊的坡道上是并行的軌道，列車在夜間帶著奇特的響聲呼嘯而過，隆隆的駛向遠處盡頭的城市輪廓的方向。
下方的馬路上雖然在這個時間段沒有什麼車輛往來，但是也已經恢復了正常，周邊的建築物完全復原——
也即是說，廢墟、濃煙、火光、爆炸、斷裂的鐵軌、掀飛的道路，還有惡靈和魔王，以及天使和神祇，等等等等……
這之前的一切的一切，此刻卻都是全部消失不見了。
換言之，也就是一切都回到戰鬥之前的樣子，這個時候完全找不到戰鬥留下的傷痕。
——警鈴聲大作，依舊響徹夜空，紅色的警示燈光此起彼伏。
周圍雖然停著許多警車或消防車，但似乎就連那些警備人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出動的樣子，完全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麼好，只是看著四周很是迷惑。
當然這並不是說他們被群體催眠了，彷佛得了瞬間失憶症那樣，忘掉了這段時間內所發生過什麼事情。
而是前後對比實在太過截然不同，以至於他們實在是覺得有些接受不能的樣子，莫名其妙地覺得無法釋然。畢竟之前親眼目睹了這裡發生過了什麼事情，現在卻又完全恢復了原狀……
這令他們啞口無言。
這是魔王的力量，真奧貞夫剛剛利用他所恢復的魔力，選擇了修復這裡所造成的巨大破壞，條件則是將路西菲爾帶回去，理由則是——
「屬下的失態就是上司的過失。不管是安特·伊蘇拉還是麥丹勞，這點都不會改變。身為支配者，就必須對自己支配的東西負責。」
只不過，他也只是能夠讓被破壞的環境和地形恢復過來，順便治療好受傷的人而已。
但是已經是確認死去了的人，卻是絕對沒可能重新復活過來的了，作為魔王，真奧貞夫只是擁有著某些類似於神明的權能，而不是無所不能。
況且，大範圍群體復活這種荒謬的事情或者說現象，卻已經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權能可以做到的了，基本上那隻可能存在於純粹的遊戲或者純粹的幻想之中。
大概只有掌握了現象級權能又或者是完全操縱了生死法則的神魔，才有可能涉足到這麼一個禁忌的領域。
所以，在此時此刻，現在還活著的其他人們只能夠對現場的多具屍體默然無語。
因為這實在太過諷刺了一點兒，如果周圍還是之前那種天災洗地的慘烈場景的話，也許反而他們還會比較好受一點兒。
偏偏現在卻是四周一片平靜，恍若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可是，人卻死掉了，再也不可能活過來。
……
……
「我追逐的魔王……是個殘酷又完全不把人命當一回事，是個最喜歡讓世界充滿悲傷與鮮血的存在！怎麼可能會因為這樣的事就一筆勾銷，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他！」
已經脫離了天使化的狀態，恢復了紅髮綠眸的人類少女模樣的游佐惠美聽到了艾伯特的感概，頓時覺得自己的血壓好像突然降低了，感覺有點噁心。
她的心頭湧起一股與之前剛剛發現真奧貞夫和蘆屋四郎時都完全無法比擬的憎惡之情，簡直就和得知父親死訊的那天一樣。
「咳咳，說的也是啊……」
艾伯特愣了一下，然後反應了過來，尷尬的笑了笑。
游佐惠美咬了咬牙，迅速轉過身去。雖然她還想說些什麼，可是現在魔王等人已經離開了，她不知道自己心中不停上涌的憎惡之情會不會讓自己對同伴發火。
這個時候，她看到了在旁邊愣愣的看著遠處的火光失神的艾美拉達，這才想起來更加重要的事情——
「艾美拉達？你……沒事吧？」
「……」
「……」
小個子的蘿莉似乎好半晌之後方才回過神來的樣子，側過頭看向了勇者少女，露出了一個苦惱的表情。
她用可愛的嗓音說道：「艾米莉亞～～我將GATE的魔法告訴了那位、那位……那位冕下了～～」
明明是急得就要哭出來了的表情，但是她的語氣依然溫柔可愛，句子末尾的語調還總是習慣性的拖長聲調，上揚發音。
「……」
游佐惠美的表情也有些僵硬，似乎想起了之前那最為糟糕的一幕。
那個果然不是什麼善神，儘管對方還保護了一下自己最後的兩個隊友，可是那很有可能只是順手而為的。
他除了殺心不重，也沒有興趣為難弱小者之外，絲毫不吝嗇於用各種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而且，他的目標還是安特·伊蘇拉那邊的世界。
例如說就在剛剛，他強迫艾美拉達將打開時空之門的魔法技術交出去的事情。
「這個不能夠怪你，艾美拉達，不要太自責了。」
勇者少女長長的呼吸了好幾下，努力的讓自己平靜下來，盡量首先不去想一位異世界神祇遠征安特·伊蘇拉這種事到底有多麼驚悚，畢竟現在她們自身的情況實在都算不上有多好。
「你也聽到了，他的權能就是利用言靈給予人類加護，或者使得人類服從……奧爾巴甚至直接被他命令著自殺了，你反抗不了他的命令也是很正常的……」
「但是，如果他……」
艾美拉達卻沒有辦法馬上就變得開朗起來，「艾米莉亞你也看見了～～他只花了幾個呼吸的時間，就掌握了GATE～～並且成功的打開了「門」～～」
「……」
是的，對方僅僅只是在知道了具體的魔法技術之後，馬上就能模擬出來並做得更好，當場就打開了時空之門。
這種可怕的控制力以及學習掌握能力，簡直讓人驚悚到不能自已。作為西大陸聖·埃雷帝國宮廷法術師，艾美拉達·愛德華同時也是安特·伊蘇拉世界最強的人類法術師。
雖然說她是合法蘿莉，但是她的真實歲數對比起外貌來，也的確是沒有太大的偏差。
因為她的天賦讓她在法術方面的相性極佳，無論是什麼樣的魔法術式，她都能夠很快的上手掌握，並且在相對來說的較短時間內習練到較高的境界層次。
——可是現在和某個人對比起來，這隻蘿莉覺得簡直就是大受打擊，開始懷疑人生起來了。
「但是他不是沒有過去嗎？」沉默半晌，游佐惠美略有些艱難的說道，「他現在只是掌握了打開時空之門的技術，可是明顯還沒有做好所有的準備……我們還有時間。」
「但是我們現在都沒有恢復力量的方法啊～～而且也沒有辦法回去了～～」艾美拉達很是沮喪的說道，「我的聖法氣雖然還足夠使用一次GATE的魔法～～但是卻無法對抗那位冕下的律令～～」
穆修命令她不許打開「門」回去，因此大家都被強制性的留在了這個世界之中。
當然也不是沒有漏洞可以鑽，例如說讓艾伯特或者游佐惠美學習GATE的魔法，然後打開門回去。又或者是向魔王求助，因為真奧貞夫也懂得這麼一門魔法。
不過前者需要足夠的時間，後者則是雙方很難真正的結盟，而且真奧貞夫暫時沒有回去的打算，他的魔力也不足夠了。
游佐惠美嘆了口氣，她們現在陷入了一種尷尬的處境之中——
魔王一行人失去了魔力，但是卻已經擁有了恢復能量的方法。她們一行人雖然保留了聖法氣，卻暫時沒有補充能量的方法。
「暫時也只能夠這樣子了，我們首先需要在這個世界立足才行，還要警惕魔王撒旦與那位……那位不從之神聯手……先將事情上報吧，我們需要這個世界的心靈業界的助力。」
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看到遠處的特戰四課的指揮車開了過來，游佐惠美咬牙說道。
「心靈業界？」
「我來到了這個世界的這段時間以來，接觸到的這個世界的神秘側……你們目前暫時都沒有辦法回去安特·伊蘇拉那邊了，總要有個地方落腳的吧！」
面對綠髮蘿莉的困惑表情，游佐惠美如此解釋道。
……
……
同一時間。
東京都涉谷區笹冢的「Villa．Rosa笹冢」，201號室。
一打開門，老舊建築和生活的味道就傾泄而出，真奧貞夫兩腋夾著昏迷不醒的蘆屋四郎和路西菲爾，就這麼走了進去。
「今天晚上真是累透了，好不容易恢復的魔力就這麼沒掉了啊……」
將路西菲爾毫不留情的直接扔進屋子裡，然後把蘆屋放下來拖到榻榻米上，看著雖然已經治好了傷勢但依然失去意識的屬下，黑髮青年忍不住伸了個懶腰。
「明天還要上班啊，萬一精神不夠就麻煩了，要是沒了全勤獎可怎麼辦？」
「……」
失去了所有的魔力，也失去了墮落天使的形態的路西菲爾老老實實的跪坐在榻榻米的中央，露出了如同看到了異次元世界一般的迷茫神情。
對方這到底是在說些什麼，怎麼自己聽不明白？
轉身回去關上了門，順便在這之前看了一眼外面的城市夜景，真奧貞夫將之前出門前掉在地上那個裝有罐裝煎餅的紙袋撿起來，拍了拍灰塵，然後回頭也在榻榻米上坐了下來。
「那個，魔王大人……」路西菲爾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身材矮小的青年。
「事到如今，就算被你這傢伙尊稱「大人」我也高興不起來。」真奧貞夫瞥了他一眼。
「……」
「……」
路西菲爾覺得自己有些腿脖子發軟，不過還是鼓足勇氣說道：「那個，關於之前的那個神明……」
「哦，這個啊，我心中已經有數了。」黑髮青年嘆了口氣，無奈的這麼說道。
路西菲爾卻好像是明白魔王大人在打什麼主意一樣，果斷的搖搖頭，提醒一般的說道：
「就算是不從之神，本質終究也是神祇，如果那個女人沒有騙我們的話，這一位目前還不是完全狀態呢……魔王大人你還是三思比較好。」
對方據說已經失去了絕大部分的神力，只剩下一種權能，也依然恐怖到這樣的程度。
要是對方真的能夠恢復全盛時期的姿態，是不是真的就是常勝不敗，在開戰之前就已經註定了勝利的征服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