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罪業深重 正體不明
中有之道的一路上都非常的荒蕪，顯得很是寂靜落寞，走著走著就會讓人不再覺得自己是在山中的道路上，而是一步一步的脫離了塵世的範疇。
而且會有種莫名的不快感出現，侵蝕著任何走在這條道路上的生者。
這是因為人世的概念在這裡逐漸稀薄，甚至在更深處直接與彼岸境界接壤了的緣故，死的氣息充盈周遭每一寸空間的表現。
道路的兩側並沒有任何的店鋪，就連天狗都沒有出現在這裡，這讓穆修略微有些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這還不是千年之後的幻想鄉，地獄的財政也還沒有出現困難。
況且這隻不過是彼岸與人世接壤的多個節點之一而已，是附近的人世生靈死亡後去往陰世的通道之一。
但是畢竟整個人世都太過廣袤，地面上也自然不可能只有這麼一條通道是讓靈魂來往的，事實上穆修和蓬萊山輝夜走在這條另類的黃泉路上，一路上都沒有看見過什麼靈魂。
這個年代整個世界的人口加起來都微不足道，要是限定某個區域的話，人數自然就更加的少了，不可能每時每刻都有人死去的，同理而言妖怪等異類也是一樣。
至於野獸植物什麼的，它們的靈魂估計死亡之後直接就消散了。
而且因為它們本身也沒有智慧，一切都只是為了適應自然規律的生存而已，在無情天道的力量下沒有比它們更加守規則的了。所以也自然不會沾染上罪孽，陰世對它們來說並沒有存在的意義。
想明白了之後，穆修也就不再糾結了，不過他只是有些惋惜，本來打算順便買些紀念品之類的東西的。
「據說河內棲息著已經絕種的魚，不過全是幽靈，所以很遺憾無法釣魚……」
來到岸邊之前，穆修隨口介紹著這地方的特色，他的視線卻嘗試著穿透河面上的濃霧，看到河的另一岸。
「是嗎，那真是可惜。」蓬萊山輝夜不大在意的回答道，看上去對於釣魚不感興趣。
所謂的「彼岸」，聽上去是一個莫名的有些意境的詞語，但是所代表的意思卻絕對不是什麼好的性質。
詞語本身的釋義就是水那頭的陸地，但是當中間的「流水」是三途，是忘川，是地獄陰世之間靜靜流淌著的冥河的時候，此岸與對岸之間所劃分出來的就是生與死的幽明境界了。
當然，還有另外一種說法，是比喻所追求嚮往的境界。
例如說生命禁區解放傳說中還有第六階，那就是所謂的彼岸境，據揣測是真正意義上——進化的盡頭，生命的彼岸。
當然那種對於已經是神話的存在來說，都像是神話的事情未免太過荒謬，聽過就好了，完全不用放在心上。
河面上籠罩著濃濃的霧靄，明明初時看去只有淡淡的宛如煙霧的一層，但是越是細看就越是奇怪，最終入目所見幾乎就只有完完全全的混沌凄迷的一片了。
而且霧中的一切都是隱隱約約的，並不是那種什麼都看不到的景象，但是同樣的也壓根就看不真切，朦朦朧朧，只能夠靠陰影的輪廓和自己的想象力去腦補。
河水流動緩慢，幾乎聽不到什麼聲音。
「這真的是河嗎，看過去根本就是無邊無際的啊，這條河的寬度該不會都沒有盡頭吧？」
蓬萊山輝夜睜大眼睛，漆黑的眸子倒映著河面上的濃霧，然後她別過頭去似乎徹底失去了興緻，儘管她問的問題很有意思。
不過本來也是，生者是無法渡河的，要渡河只能乘坐死神的船。
以公主殿下的蓬萊人體質而言，她相當於是被彼岸世界永久性拒絕簽證的了，而且她也不覺得對岸有什麼好的，毫無興緻。
「應該是關於「距離」的原因吧，據說死神都擁有控制距離的能力，才會在這條河上擺渡……一般人想要靠游泳過去的話，就算一直游也一直都在前進，可是對岸永遠都在天邊的盡頭……」
穆修捏著下巴吐槽道，他也覺得奇怪，從中有之道走過來，剛好能夠看見三途河的時候，印象是很清晰的——
就是一條被時不時的閃爍著光芒的濃霧籠罩，河中突出很多巨大的尖石的河川，看上去並不是太過寬敞。
然而現在走近了之後卻發現竟然完全看不到對岸，甚至看不到河面的盡頭，平整的河面緩緩流動，就宛若是大海汪洋一般的無垠無邊。
這尼瑪真夠糟心的，雖然他也沒有過河的想法，但也想要看看彼岸的景色，隔著河岸看一眼也不錯啊。
「那有什麼好看的，就是一片無邊無盡的花原，沒有晝夜，也沒有季節變化，長年被光包圍著……」
這個時候，一個爽朗的女聲傳來——
「而且死者無法睡覺，無法吃東西，無法對話，只能一直等待，到那個時候小哥兒你就知道那裡有多糟糕了。照我說與其去彼岸，還不如去冥界呢，還能夠賞櫻和飲酒。」
「emmmmmm……」
穆修挑了挑眉毛，回過頭去看向了旁邊顯得很是無精打採的黑長直公主：「輝夜，我剛剛應該什麼都沒說吧？」
「……」蓬萊山輝夜頓時意味不明地盯著他一直看，然後她拂了一下自己那綢緞般的黑色長發，才不置可否的說道：「我覺得你這個習慣不用改也行。」
「那怎麼行……」穆修皺起眉頭，明顯是與公主持有不同的意見。
「喂喂喂，你們不要無視我啊。」不知道什麼時候，岸邊出現了一條小船。腳著一雙厚底木屐，手持一把極其巨大的鐮刀，威嚴感十足的少女出現在船上。
「——真是的，還以為生意上門了才馬上趕過來，沒想到都不是要渡河的人啊！既然不是的話就不要站在岸邊啊，而且要是掉下去的話，會很麻煩的說。」
這個風格顯得有些華麗闊綽的死神少女仔細打量了一會兒兩人，然後滿臉失望的表情，忍不住低聲的嘀咕，如此抱怨著。
「啊，那真是抱歉吶，初來乍到不懂規矩，以後會注意的。」
穆修毫無愧色也毫無誠意的選擇了道歉，儘管看上去表情誠懇言辭懇切，但是從他那壓根就不願意挪動一步，稍稍後退的表現來看就知道他是在敷衍。
「算了算了，沒事最好就快點兒離開吧，反正我也要等四季大人，就當提前來了一點兒時間……」死神少女卻也只是單純的抱怨一下而已，態度卻並不差。
雖然聽上去她的語氣不太好，可是卻都是在提點勸誡著兩人。
穆修心中微微一動，不過臉上卻是不動聲色，他開口問道：「嗯，好的，我們這就離開，不過請問一下，如果想要找到鬼族的話，應該往哪個方向走？」
「鬼族？你們是來找鬼族的啊……」死神少女詫異的看了穆修一眼，但是卻也不吝指點。
「來到這裡已經是地底世界了，過了河之後就是死後世界，你們如果想要找鬼族的話，我記得好像是……」
她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後往兩邊分別指了一次：「那邊是曾經的地底都市，現在已經變成鬼都了，那些鬼應該都居住在那裡，一直往那裡走就可以了。至於這邊則是灼熱地獄遺址，現在是無數怨靈滯留的場所，記得不要走錯了。」
「是嗎，那真是謝謝了，對了，還沒有請教你的名字呢？」
穆修點點頭，然後和死神少女互相通報姓名之後，就分別告別離開，拉著蓬萊山輝夜急匆匆的就往對方指出來的方向走掉了。
「為什麼這麼著急？」公主大人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你沒聽她說嗎，四季映姬可能就在附近。」穆修言簡意賅。
「那是誰？」
「閻魔，只是我沒想到這個死神和這個閻魔這麼早的時候，就已經負責這一片區域了啊，這麼說來的話幻想鄉的建立恐怕也是得到了彼岸的首肯才行。」穆修低聲嘟囔道。
「閻魔……裁決死者，審判靈魂的那些傢伙？」
蓬萊山輝夜有些奇怪地問：「他們應該不是什麼危險的人物吧，只要不是死掉了的人就不歸他們管，你只要不主動進犯他們應該不會主動做些什麼的吧？」
就像是剛剛的死神少女那樣，自己兩人又不是死者，只要不主動冒犯，她就不可能首先破壞規則對自己兩人動手——
死神與閻魔都是死後世界的「公務員」，在管轄範圍之內權力特別大。
然而她們的管轄範圍卻也只有死者罷了，生者不歸陰世管束，這是此世之理。
「不危險，但是絕對不好說話……字面意思上的不好說話，因為她非常喜歡說教，而且偏偏還從來不會說出有失偏頗的話語，都是在為你著想，你自然只能夠坦率地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並洗耳恭聽。」
穆修一本正經的說道，「我終於明白為什麼一路上一個天狗和鬼都遇不到了，敢情是因為她過來這一邊了，妖怪們都躲了起來。」
……
……
「四季大人，你看，這一次我可沒有遲到啊！」
看見穿著十分鄭重的藍色色系的袍裝，頭戴冠冕的綠髮蘿莉的身影出現在岸邊，剛剛才想著在船上偷懶睡一覺的小野冢小町馬上一個激靈，利索的站起身來。
不過這一次四季映姬卻沒有馬上就開始對她一臉嚴肅的說教，而是從那邊走過來的時候，她的眼睛都一直看著另外一邊剛剛消失不久的兩個身影。
走到岸邊死神少女的渡船的前方站定，手中像捧笏一樣捧著令牌的綠髮蘿莉，以嚴肅的語氣開口問道：「小町，剛剛的那兩個人和你說什麼來著了？」
「啊，呃，沒有啊，我就是以為是有靈魂要過河了，所以過來看看，他們也只是問了一下鬼都的方向而已。」死神少女條件反射般的慌忙解釋道，生怕自己又不知不覺的犯了什麼錯。
「這樣嗎，那就好。」四季映姬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那個，四季大人，他們是有什麼問題嗎？」小野冢小町小心翼翼的試探著問道。
「很大的問題，一個是不死之人，或者說不是不死，而是死亡之後馬上就會復生的人，破壞了生與死的規則，罪業深重……」
綠髮蘿莉低著頭沉思著道。
「至於另外一個，他身上的靈魂已經與身體徹底融合在一起了，既可以看作是活人，也擁有靈體的特性，應該是我也從來未曾見過的正體不明的異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