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半價便當？
那些漆黑的裂縫突然發生了變化，原來的那個大空洞關閉，取而代之的卻是在上條少年飛行路線的前方，重新打開來。
——某種脈動宛如蟄伏的巨獸緩緩復甦，膨脹起來的氣息逸散出來，如同灼熱的氣浪，又彷彿帶著硫磺氣息的呼吸。
內側的「它」漠然的打量著外界。
緊接著，幾乎要比方才更加恐怖一倍以上的龍王的吐息再次爆發出來，直衝迎面而來的上條當麻！可想而知，就算是上條當麻及時用右手擋住，但是在半空中無處著力，也必然會被這一擊推飛出去出去上百米遠，變成一灘血肉模糊的馬賽克！
那一瞬間，上條好像聽到了某人的呼喊聲。
在那同時，「獵殺魔女之王」也再度來到刺蝟頭的前方，成為了他的護盾。
雖然下一刻火焰人形就被擊潰，可是卻已經足夠另一個人反應過來了，「聖人」少女義無反顧的踩著繃緊的鋼絲，以更快的速度飛撲上來，要用自己的身體幫不應該被捲入這件事的刺蝟頭少年擋下那一擊。
她做好了解放「聖痕」的準備，但是同樣也做好了不可能擋下來的心理準備。畢竟空中根本就無處借力，就算是釋放出了「唯閃」，威力也要大打折扣。
完全沒有想到在「自動書記」的操縱下，同時施展了三個魔法術式的茵蒂克絲，居然還能做到如同手術刀般精準而且致命，直接就將在「聖喬治領域」的基礎上施展出來的「龍王的嘆息」，輕而易舉的調換了個位置。
這麼精確的微操，就算是十四歲就精通火焰魔法，獨自開發出六個具備新的力量的符文文字的史提爾，都望塵莫及的事情。
更加別說在大家的固有印象之中，根本就沒有可能施展魔法的茵蒂克絲了。
所以，這麼一下子造成的影響與後果簡直致命！
「……！！」
穆修只感覺自己腦袋裡的一根東西一下子綳斷了，那是名為理智的弦。
他雖然並不是說，只要自己下定了決心就一定要做到，誰都無法改變主意。可是剛剛上條少年是被他當作飛行道具扔飛出去的，如果真的出了什麼問題……不，絕對不允許出問題！！
他不是什麼正直者，甚至就連上條當麻自嘲的「偽善者」都算不上，但是他也有自己的底線和堅持。
那個少年的生命絕對不應該在這裡被終結，更加不應該是因為自己造成的……不管是誰，總會有一些無論如何也要堅持的底線，或者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的事情，在這些方面他們寧願死，也不肯輸。
於是只是剎那間，穆修的眼神就已經完全失去了焦點，身體已經被無意識的本能所掌控，然後「他」行動了起來。
沒有來得及展開計算力，沒有來得及演算計算公式，沒有來得及使用任何的強大技能……完全只是最原始最本能的力量推動，讓穆修直接在地面上狠狠踏出一個環形山般的凹陷！
磅礴的暴亂氣流炸開，如同龐大颱風席捲，幾乎讓所有人睜不開眼。
上條當麻隱約看見一道恐怖的身影一腳踏空，將空氣踩得爆裂，綻放出一圈一圈肉眼可見的氣浪。然後，那道身影以撕裂聲音的更快速度直接粗暴的衝到前方，將神裂推飛出去，更快一步的撞上了龍王嘆息的魔法！
並非人類可以理解的凶獸咆哮響徹！
但是隨後……
凜冽的赤色流星暴虐起來，彷彿要破碎整個世界，擋在上條面前的巨大光柱以及漆黑裂縫都是瞬間消失。光線消失了，聲音也消失了，那恐怖的獸吼聲也戛然而止！
風死了，聲音也死了，全世界都似乎陡然寂靜下來，四周的一切都在迅速的遠去。
天地無聲，萬物靜止。
仿若雨過天晴，上條當麻也在之後不到一秒鐘撞上了茵蒂克絲，並且本能的用右手敲碎了那兩個魔法陣！
下一刻，他和茵蒂克絲兩人直接失去一切力量的加持，陡然從七八米高的空中跌落，很是狼狽的被剛剛爬起來的神裂火織接住，但是巨大的重力加速度還是讓三個人都在廢墟上摔倒，狼狽的癱在了碎石堆上面。
「——警……告……最終……章……第……零──「項圈」受到致命……破壞……無法……再生……消滅……」
躺在神裂火織的懷裡，斷斷續續的也沒能夠說完這句話，之後就如同徹底死機的機器人一樣，腦袋一歪的茵蒂克絲嘴裡不再發出任何聲音。
上條當麻驚魂稍定，強大的衝撞力度還是讓他感覺到眼冒金星，趴在碎石堆上好半晌沒有能夠喘過氣來。不過等他剛剛恢復了正常的思考能力，馬上整個人就如同觸電了一般跳了起來，瘋狂的向四周張望。
光柱消失了，魔法陣消失了，延伸至附近各個角落的漆黑裂縫，也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消失。
但是某個人的身影卻不在現場，就連史提爾都已經在旁邊了。
「等等，店長呢……他在哪裡？該不會是去找小萌老師了吧？」
腦海里不由自主的閃過之前的那一幕，剎那間渾身的細胞都顫慄了起來，彷彿連思考都被停滯凍結。上條當麻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幾乎完全僵住了，下意識的向旁邊的人尋求答案。
他咧著嘴，想要盡量的表達出開玩笑一般的口吻，但是表情卻比哭還要難看。
「……」
最後關頭連抵擋都來不及就被推開的神裂，她的臉色似乎是因痛苦而扭曲。然而實際上卻是因為血的味道與逐漸朦朧的意識，讓她想起了遙遠的記憶。
又是這樣，這一切都是神裂的錯。
為什麼只有一部分的人能夠獲得幸福？
為什麼沒被選中的人必須墜入地獄？
神裂一直都是被「選中」的人。但是，這樣的結果卻造成了周圍的人沒有辦法「選中」。
神裂乘坐的飛機墜落時，神裂存活了下來，但其他人卻喪失了生命。神裂被殺手持槍狙擊時，子彈打偏了，但偏離軌道的子彈卻刺入其他人體內。神裂所在的房間被炸彈整個炸毀的時候，數個人疊在神裂身上，阻擋了衝擊力，其中甚至包含了未滿十歲的小孩……
一直到最後都沒被選上的人們，看見神裂卻都開心地笑了。
「啊啊，太好了。」
「只要您沒事就好了。」
他們說著，並擠出最後的力氣，伸手**著年幼神裂的頭，安慰著淚流滿面的神裂。
然後以幸福的表情閉上眼睛，**的手也逐漸失去力量……
這一切，都是神裂的錯。
神在分配「幸運」的時候，一定失手了。所以像神裂這樣一點也不堅強的人反而特別受到眷顧，無數的人們卻代替她承受了苦難。
「對不起……」
全世界不到二十個的「聖人」之一的少女，就如同幼時那樣再次淚流滿面，她低下頭輕輕地說了一句：「他撞進去那個裂縫之中了……而且，沒有能夠回來。」
……
……
沒有門，沒有樓梯，沒有電梯，也沒有走道。
「引導死亡，連魔法攻擊這樣的力量都能夠直接殺死，那雙眼睛……簡直就如同凱爾特神話中弗莫爾族之王巴羅爾一般。」
房間的中央，穿著綠色的手術服的人類懸浮在巨大試管的液體之中，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也許只要假以時日，未必就不能夠將大氣、意志、時間等過於概念性的東西，都直接歸類到可以殺死的事物之中去，某種意義上絲毫不遜色於幻想殺手，這可謂是比大部分神話之中的神靈都要可怕的力量。」
「只可惜你反應慢了一步，亞雷斯塔。現在他已經徹底的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那種前所未見的力量雖然有些類似幻想殺手，但是你卻不知道它的真相，也無法特地重新招來。」
房間之中響起的那個帶有雜音的女聲，此刻話語中似乎有種幸災樂禍的感覺。
「是啊，可惜慢了一步……」亞雷斯塔的臉上卻看不出什麼後悔的神色，「不過，艾華斯，你確定他真的徹底消失了嗎？」
「什麼都沒有了，哪怕是一個原子都不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估計已經被聖喬治之龍摧毀掉所有的存在要素了吧？不過大概有人要倒霉了，因為似乎是同歸於盡的結局呢，聖喬治之龍……好像也被殺了。」
艾華斯淡淡的回復道。
從今天開始，「龍王的嘆息」這個魔法就會徹底成為魔法側歷史上的重要記載，因為它的的確確只存在於歷史之中。
亞雷斯塔臉上的表情非常奇怪，似乎不太認同對方的說法，但是他卻沒有繼續說話，於是巨大房間之中恢復了平靜。
但是震驚世界的風暴，大約卻才剛剛開始以這個遠東的島國為中心，向著外界擴散席捲出去。
……
……
黑暗無光的海洋之中，名為穆修的存在靜靜的向下墜落，卻永無止境。
也許是一瞬間，也許是億萬年，這種狀態下似乎連思維都已經停滯。因此他只能夠保持著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知覺，卻無法思考，靜靜的觀測著這片虛無之海當中類似於時間的事物。
如流動般自然，如腐敗般難看，只能夠觀測著時間，因為只有時間能夠觀測得到。
無比平靜，無比渴望。
十分安穩，十分滿足。
這無聲無光的海洋無法被理解，但是在這裡僅僅只是「存在」就已經完美。這是唯有死者才能抵達，活人無法觀測的世界。
因為連思考都做不到，因此穆修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觸摸到了什麼，感知到了什麼……他似乎從墜落到這個地方開始，就已經在這裡過了很久很久，又彷彿從來都沒有離開過這裡一般，隱約的有些什麼模糊片段也只認為是一場模糊的夢境。
一直注視著遠方，但什麼也看不見。
一直等待著什麼，但什麼也看不見。
只有最後的一個念頭從來未曾被磨滅——
不想死。
無論如何都不想死。
絕對絕對不要永遠掉進這個地方！
「天亮了……是離別的時刻了。」連這一聲呢喃，都像是夢一樣，「我是不可存在於此的幻影，但也的確留下了些東西。」
穆修甚至分不清楚，這一聲呢喃是自己發出的還是其他什麼人發出的，也沒有留下任何有意義的記憶。
因為他忍不住別開目光，只為了稍稍減輕那些刺目的色彩的刺激。
……他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