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藝術就是爆炸
——轟！
藍白色的熾目電光閃耀著擊穿空氣，席捲著隆隆的雷音，低沉的掃過了這片區域。
捲起的沙塵形成了霧一般的白煙，瘋狂揮動雙手毫無章法的白髮少年再一次被打飛出去，倒在碎石上掙扎翻滾。他的臉頰和鼻樑上傳來劇烈的疼痛感，從來沒有感受過的疼痛感，讓他難以忍受的同時注意力還完全沒有辦法集中。
因為過去能夠完全反射一切傷害的緣故，他稚嫩的痛覺神經，對「痛」這件事完全沒有承受能力，此刻幾乎要因過量的訊號而燒毀。
「可惡……可惡！可惡──！」
但是真正讓一方通行忍受不了也接受不了的，卻是那號稱學園都市最強的自尊心，在認知與現實的鴻溝之間搖搖欲墜。從出生到現在，一次都沒有輸過的「最強」，不能理解什麼叫做「輸」，對「輸」的承受能力完全等於零。
可是不管他能不能夠接受，對面的黑髮少年都只是一臉冷淡，沒有停下腳步。
一方通行害怕地搖著腦袋，他已經想過了好些反擊的方案了，理論上也的確是可行的，但是卻無論如何都做不到。因為他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機會拉開距離，總是在還在拚命計算的那一瞬間，就會如同現在這樣——
被一隻染血的拳頭結結實實的印上了臉頰，然後整個人被打飛出去。
緊隨而至的疼痛，也必然會迫使他的計算再次中斷。
「太弱了，太弱了……你的能力近乎無懈可擊，但是你這個使用者本身卻太弱了。」
穆修冷靜的走上前去，腳步不緊不慢的，但是卻總是恰到好處的趕在一方通行要成功反擊之前，補上下一刀。他可不想像是上條當麻那樣，明明勝券在握了卻被對方操縱風差點兒直接反殺。
「所有敵人都是一擊打倒，所有攻擊都可以簡單反射，你真的知道應該怎麼樣打架嗎？！」
「少給我胡吹大氣！你這個……下三濫！」一方通行怒吼著，腳底發生爆炸，整個身體像子彈一樣往穆修衝去。然後以更加快的速度倒飛回來，重重砸落地上。
帶著這樣慘痛的叫聲，白色的身體幾乎失去了重新站起來的力氣與信心。
他知道對方說的一點兒沒錯，自己不懂得怎麼打架，更加不懂得怎麼樣挨打。
如果不是對方為了精準的把握住扭曲自己反射的時機，刻意控制住力量和速度都在能夠隨時修正的範圍內的話，就光是對方那通過生物電刺激身體機能，增幅到了常人五到十倍的身體素質——
就足夠一拳將自己的腦袋都給打爆。
因為自己到現在都還沒有被打死的緣故，一方通行理所當然的做出了這樣子的「合理」推斷。
但是即使是這樣，現在連續挨了好幾次相當於普通人的拳擊力度傷害，對於一方通行而言也已經相當沉重。可是他如果不「反射」的話也不是辦法，那樣子的話對方就連控制普通的物理打擊的力度和速度都不需要，直接給自己上電刑就足以解決自己。
自己身上那些焦灼的痕迹就是明證。「反射」的話對方就用物理打擊，不「反射」的話，對方就直接上電刑製造更加可怕的傷害，剛剛自己差點兒就被強力電磁波烤熟了內臟。
而且自己就連想要拉開距離製造反擊機會都做不到，想要在短時間內直接修改能力公式更加沒有可能。
因為那需要整整兩三秒的全力思考的時間，可是對面的那個混蛋卻是絕對不會給自己這樣的時間的，只要自己開始計算起來還不到半秒鐘，下一刻他就會從不緊不慢的動作速度突兀變成可以拖出殘影的恐怖，一拳頭印在自己臉頰上或者鼻樑上……
沒有任何的辦法了，唯一可以希冀的就是對方承受不住那樣的身體機能增幅，自己撐不下去。只不過看樣子，恐怕一方通行自己首先倒下去的可能性更加大。
白髮少年的想法是正確的。
穆修突然停住了腳步，向前揮了揮手，在四周散落著的鋼筋鐵管，如同彈簧一般迅速彈起。扎入到了地面或者牆壁之中的那些，也震顫著被無形的磁場力量拔了出來。
緊接著，這大量的致命兇器就以炮彈般的速度往一方通行一條直線飛去，化作了一大片自由落體的模糊陰影。
急速的呼嘯聲讓人感覺鼓膜生疼。
密集的撞擊聲之後，煙塵瀰漫開來，視野也被遮蔽。
一方通行渾渾噩噩的抬起頭來，看到了身旁那幾十根形狀各異的扭曲鋼筋，密密麻麻的將自己身邊的地面扎了個通透。但是他本身卻一點兒問題都沒有，就算是不「反射」也沒有問題，因為這些襲擊沒有一根是瞄準他而去的。
可是，這並不能夠讓白髮少年感覺到有什麼心安。
這些扭曲的鋼筋鐵枝宛若是一把把形狀各異的巨劍，組成了一片鋼鐵的樹林，又宛若是猛獸之籠，只不過關押的是自己。
「混、混蛋——」
看到那遮蔽視線的瀰漫煙塵，一方通行突然眯起眼睛，似乎看到了敵人的所在位置，因為有一道激烈的電光閃耀了起來，穿透了遮蔽層。但是這卻絕對不是對方在刻意暴露自己的位置，而是……
「藝術就是爆炸！」
下一瞬間，所有的聲音都被吹散。
如同對在空氣中氣化的瓦斯點火一樣，整個空間發生了大爆炸，火焰及熱風向外飛散。
……
……
剛剛被遮蔽的月光重新變得明亮起來，頭頂上的大片烏雲正在散去。
以背後燃燒著熊熊烈火，火勢不斷蔓延，有著什麼重物不斷倒塌砸落的大樓作為背景，穆修走出來環顧了四周一圈。然後他的目光直接鎖定在了那一座座整齊排列的街燈下，孤獨的戰在無人的街道上的御坂妹妹。
少年臉上那種冷淡的神色已經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不斷地輕微倒吸著冷氣，眼神似乎非常疲憊的模樣。
——儘管表面上計劃都非常的順利，一步緊接一步，一環緊銜一環，無論是從哪個方面來看都挑不出什麼明顯的毛病，營造出了一個非常順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實。
那就是自己就這麼樣的，靠著事先的計劃準備和情報優勢，配合自身的部分公開能力，以此來擊敗了一方通行這個「學園都市最強」的神話。
但是這短短的戰鬥卻是非常的損耗心力，因為穆修必須要完完全全的遵守自己這個身份所應該擁有的「本分」，不能夠在任何方面明顯的逾越。這就要求他必須將每一個細節都掌握到恰到好處，還必須時刻控制住節奏。
解放第三階段狀態……
思維模擬，同步讀心……
分出計算力維持強度不能夠低於Level5級別的電磁能力……
控制好生物電流時刻刺激身體機能，讓自己接下來的身體檢查情況符合預想……
還得計算一方通行的「反射」，逆向推導公式，抓住「方向相反」的剎那時機……
這一連串的硬性要求，都不是能夠簡簡單單的完成的，非得將計算能力和現實瞬息萬變的局勢相結合，也的確還需要點點的運氣，好似是接連單抽出奇迹那般，說是「歐洲魔術」也並不是太過分。
也幸虧不同於第一階段的那種被動接受信息然後靠本能運動的狀態，開啟三階后穆修幾乎擁有著媲美常規計算機的圖像構建能力和事物分析能力，普通人花十幾秒都未必能想出大概的，他一瞬間就能詳細構建出來。再加上在「計算力」方面的刻意強化屬性，全力解放后的他計算力是足夠接近一方通行的。
否則的話……
反正就這麼樣，感覺到腦袋脹痛的少年，用僅存的右手緊緊的按壓著正以一種怪異的形狀扭曲著，彷彿被什麼紅色染料浸透了的左臂，來到了御坂妹妹的跟前站定。
兩秒鐘后，穆修遲疑了一下，然後道：「你們接下來怎麼辦？」他能夠捕捉得到電流信號，自然也能夠敏銳的察覺到眼前的人偶般的少女身後，所通過腦電波以及AIM擴散力場連接著的一個龐大的電子網路。
因此下意識的使用了「你們」這樣的第二人稱複數。
「……」
但是御坂妹妹的程式似乎也陷入了死機一般，只是獃獃的一動也不動。
少年皺起了眉頭，然後回頭點了點下頜：「那個你不用擔心了，他腦子就算沒有被我打成腦震蕩，也肯定比之前迷糊許多……就好似是這樣，火焰的直接傷害威脅不到他，但是卻能夠遮蔽他的視線、混淆他的方向感，順便損耗掉裡面的氧氣……」
「只要不能夠第一時間突破出來，現在他就應該已經處於因缺氧而窒息的狀態了……」說到這裡，穆修難得的笑了笑，「不過以學園都市這種醫療水準，只要搶救及時還是沒有問題的吧，真是……可惜了。」
「……」
依然是沒有什麼回應。
少年的眉頭皺得更加緊了，他扭頭往兩邊空蕩蕩的寧靜工業區看去，只見在一座座整齊排列的街燈下，都只是無人的街道。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他身上有著來電鈴聲的聲音響起，在這一片沉寂的安靜之中，顯得尤為突兀。
穆修顯而易見的挑眉，然後他保持著這樣子右手按住左臂的動作，接通了這個突如其來的通話。只不過他沒有從口袋裡面掏出手機來，而是直接就微微側身，用一種平淡的語氣道：「喂？」
然後，一個彷彿電子合成般的奇怪聲音傳出，回應了他——
「你好，穆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