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靈魂之力可不比其他的,那是一種力量,也可以說是一個印記。除非那人神魂受損,否則除了他自己,沒有誰可以操控他的靈魂之力。

  梵音盯著碎裂的劍身看了一會兒道:「難不成這是燭陰的法器?」

  辭鏡嗤了一聲:「這樣品階的法器,白送給他他都不會要。」

  那便奇怪了,燭陰的靈魂之力為何會出現在這柄劍上。

  而且這把劍是應龍的本命法器,那麼加持在這把劍上的靈魂之力應該是應龍的才對。

  梵音心中愈發疑惑,忽而想起什麼,道:「你有沒有覺得,應龍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很像燭陰?」

  辭鏡意味不明盯了她一眼:「你看得倒是仔細,連別人笑起來眼睛是什麼樣的都記住了。」

  梵音:???

  她想不通又哪兒惹這隻狐狸不痛快了。

  但見辭鏡甩袖往外走,她還是立馬跟了上去:「你去哪兒?」

  「去把應龍的神魂抽出來。」他語調很平靜,梵音卻是聽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生生把神魂抽出來,那樣的痛楚,簡直是六界酷刑。

  *

  梵音本以為這會兒功夫應龍應該已經逃回了女魃那裡,但是辭鏡順著氣息追過去的時候,他正坐在荒郊野嶺的一個矮坡上運功調息。

  感應到辭鏡身上的強大威壓,應龍睜開眼睛,他像是早料到會如此,可眼中還是有些許不甘:「你們來得倒是挺快。」

  「是你逃得太慢了。」辭鏡眼眸半垂,一派漫不經心。

  應龍笑了笑:「我身上有傷,不能去見獻兒,不然她會擔心的。」

  辭鏡神情冷冷的:「這些話你該說給你的食物聽,她聽見了或許會更感動,更加不想離開這個幻境,說給本座聽,憐憫那種東西本座可不會有。何況……你只是一個頂著應龍皮囊的幻妖。」

  應龍臉色變了又變。

  建木能窺探人心滋生相應的幻境,但這幻境伴隨了建木數萬年,自己也開了靈識。這便是為何何建木已經被紅蓮業火燒為灰燼,困住女魃的幻境卻還存在的原因。

  幻妖靠把人困在幻境里,一點點蠶食對方的血肉,最後還把魂魄也吞噬乾淨。

  梵音心頭大駭。

  只聽辭鏡繼續道:「應龍死在遠古的神魔戰場上,說說,他的本命法器是如何到了你這裡的?」

  幻妖不答,辭鏡替他道:「兩種可能,其一是他死在了神魔戰場上,有人把他的屍身運來了建木,讓他作為建木的養分。其二是死在神魔戰場上的根本不是應龍,真正的應龍一早就被困死在這裡。」

  聽辭鏡這麼一分析,梵音就覺得應龍的情況跟俊昌很像。

  她立即道:「當心他身上跟建木一樣被人下了禁制!」

  辭鏡若想問什麼,他們若是想回答,違背那道禁制,就會灰飛煙滅,屆時她們什麼也問不到。

  梵音剛說完那句,辭鏡手中的血線就已經纏上了應龍身上的各大脈門。

  應龍妄圖掙扎,辭鏡懶散抬了抬眼皮:「勒住的可不僅是你的脈門,還有你的神魂,你若是想魂裂,儘管試試。」

  應龍表情猙獰起來,仰天發出一聲大吼。

  身後有一道強勁的氣流襲來,梵音聽見了女魃的吼聲。

  辭鏡一隻手往後一揚,一道與天齊高的透明結界就豎了起來,女魃被擋在了結界之外。

  「吼——」

  她瘋狂的拍打結界,但那結界堅比磐石,無論她用什麼法器,都鑿不出一個缺口。

  因為她現是一具血肉之軀,梵音看見她眼中瘋狂滑落的水澤。

  女魃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不可能破開辭鏡設下的結界,她跪在了結界外面,不住的沖梵音和辭鏡磕頭。

  梵音不忍心看,把臉別做一邊。

  應龍被辭鏡的血線纏住,還努力露出一個清俊的笑顏:「獻兒,別怕,我若不在了,你也要活得好好的。」

  「吼——」

  這句話無疑是火上澆油,女魃直接拿頭撞擊結界,她也知道萬年前的自己法力還不夠強大,索性變回了枯骨的形態。

  烏髮在火光里向上揚起,青焰在她周身瘋狂暴漲,幾乎是要燃到與結界齊高。

  看樣子是要同辭鏡決一死戰。

  「賤人!」梵音氣得狠狠抽了應龍一鞭子。

  他故意說那些話去激女魃。

  一個想吃掉女魃神魂的妖,利用女魃對應龍的感情,編織一切溫柔的謊言,就為了最後那頓豐盛的大餐。

  「你有什麼資格用應龍的臉說這句話?卑鄙!無恥!」梵音鮮少罵人,都找不出詞來表達自己內心的憤怒,氣得臉紅脖子粗。

  辭鏡給了她一條金色的鞭子:「你還是繼續抽人吧,用這條鞭子抽。」

  梵音就把自己那條趕出雲山白鹿群的鞭子放回了乾坤袋裡,若不是怕弄死了幻妖,她甚至想直接用刑天斧砍他幾斧子。

  辭鏡給的那條金色的鞭子不知是什麼法寶,梵音一鞭子抽下去,應龍的慘叫聲格外瘮人,嚇得她手還跟著哆嗦了一下。

  「繼續打,這是審神鞭,每一鞭子都是打在神魂上,他神魂堅持不住了,就會自己抽離出來。」辭鏡幽幽道。

  梵音突然就有了種辭鏡是獄卒頭子,自己是獄卒頭子手底下給犯人用刑的小卒的錯覺。

  女魃召出那隻青焰鳳鳥,終於把辭鏡的結界震出一絲裂縫,辭鏡面不改色的畫了張什麼符咒,袖手一揚,把符咒甩了過去,結界上的裂縫瞬間補好了。

  應龍在挨了三鞭子后,已經維持不了變幻出的形態,從一個清俊溫雅的美男子模樣,變成了一團烏漆嘛黑的霧氣。

  只不過他變成霧氣后,依然逃不脫辭鏡那條血線的束縛。

  辭鏡盯著女魃冷聲道:「他根本不是應龍,而是伴生於建木的幻妖,你如今為他求情?應龍或許就是死於他手上,被他蠶食盡了最後一縷魂魄。」

  女魃身形一震,看著變回霧氣的幻妖,彷彿是一下子失去了活下去的支柱,周身的青焰也慢慢小了下來,涌回她體內。

  她知道這是幻境,她願意死在這個有應龍的幻境里。

  可是這個幻境曾經也殺過應龍,如今還頂著應龍的模樣誘她留在這裡。

  女魃崩潰捂住頭,發出一聲悲愴大吼。

  辭鏡撤去了之前設下的結界,梵音走過去蹲在女魃身旁,輕輕拍了拍她只剩枯骨的後背:「跟我們回去吧。」

  女魃變回了自己萬年前的模樣,努力操控嗓子發出聲音:「我……想……看……看……應……龍……的……幻……境……」

  她太久沒說過話,這又不是在須彌境中,聲音嘶啞得厲害,幾乎是一字一頓從喉嚨里咔出來的,彷彿字字都帶著血。

  梵音便看向了辭鏡。

  辭鏡道:「應龍若還有一縷殘魂在,興許能看到當初困住他的幻境。」

  他手上捏了個訣,被血線纏住的幻妖整個霧體中都泛著紅光,彷彿是一股力量在他體內搜尋片刻。

  片刻之後,一縷幽藍色的半透明光團被辭揪了出來。

  「應龍還有一縷殘魂在。」他用須彌境使那縷殘魂恢復生前的模樣,看清殘魂復原的樣子時,不止梵音,辭鏡都吃了一驚。

  「燭陰?」梵音驚愕出聲。

  女魃也怔住了,她對應龍的氣息再熟悉不過,辭鏡從幻妖體內搜出來的那個光團,明顯就是應龍的殘魂,為何在須彌境里會變成燭陰的模樣?

  辭鏡手上再次捏訣,重新在幻妖體內搜索應龍的殘魂。

  這次搜索一無所獲,他蹙眉道:「應龍的殘魂只剩這一縷,或者說……幻妖沒法完全吞噬這縷殘魂,應該就是因為這縷殘魂不是應龍的,而是燭陰的。」

  不管是哪種情況,應龍跟燭陰都存在著莫大的關係。

  梵音手上那串珊瑚珠還剩三顆是亮著的。

  辭鏡指尖帶著一縷紅光落到了珊瑚珠上,緊跟著手指虛空一劃,眼前就出現了上清雪鏡的一個鏡面。

  燭陰半倚在他的華貴軟塌上,軟塌旁邊放著又被拔了一把毛的金烏,地上還散落著一片黑色的鴉毛,不難想象之前這裡又經歷了什麼慘況。

  燭陰懶洋洋剝著葡萄:「死狐狸你在裡面遇到麻煩了?」

  那顆葡萄的葡萄皮剝完了,燭陰倒是心情挺好的餵給了在一旁自憐自泣的金烏。

  辭鏡開門見山道:「你在遠古時候是不是傷到過神魂?」

  燭陰彷彿是聽到了個天大的笑話:「本尊乃創世神祇,便是在太古時期混沌初開,神魔混戰,本尊也只傷到過一片指甲,傷到神魂?」

  他嗤了一聲:「開什麼玩笑。」

  辭鏡調整鏡像,讓燭陰看到了須彌境中那個半透明的他:「建木幻境里有一縷你的殘魂。」

  這下燭陰不淡定了,神情也凝重起來,道:「本尊開引靈境,你把那縷殘魂送出來本尊瞧瞧。」

  言罷他就雙手打出繁瑣的結印,在引魂草紫霧上方升起一個冰藍色的光陣,光陣周圍伏羲六十四卦符文環繞。

  幻境裡邊也同樣升起了這樣一個光陣,辭鏡把困在須彌境中的那縷殘魂送了出去。

  燭陰接到辭鏡送出去的那縷殘魂時,稍加靈力探知,隨即露出一抹格外溫和卻看得人毛骨悚然的笑:「原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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