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夫人!”
我衝她擺了擺手,“客套的話就再不了,你們與我緣分一場,起來,我這裏就是你們的娘家,你們過得好,也就是對我最大的報答了。”
綠芸這次才作罷。
我又問她銀子夠不夠使,她連忙道‘夠了’。
“你既夠了,我也就不勉強你,但我的意思是,你們算是初到一處,他作為一方父母官,要用銀子的地方多著呢,先是添置家用,還有各種應酬,你們也免不了要回請人家,這一來二去的,就是流水的銀子白菜價出去。”
綠芸點點頭,“夫人放心,雖從前他爹成日讀書,也沒攢什麽銀子,一直都是有出沒進的,可您給我的嫁妝怎麽都是綽綽有餘,家裏人又少,開銷也不多,我這兩日先來無事在家大概算了算,足夠了。”
我放心下來,也是我瞎操心了,綠芸一向是最穩重的,以她的本事,不僅能將後院打理的順當,還能對孩子他爹的仕途有所助益,定能將日子過得圓滿的。
“如今你們身份不一樣了,自己也要打扮起來,萬不可讓人瞧了去。”我還是忍不住囉嗦一句。
綠芸笑著,“是!”
“對了,”我瞧著這孩子是真乖,這麽久了也不哭鬧,瞪著圓圓的眼睛轉啊轉的,“這孩子可有名字了?”
綠芸點頭,“他爹起的,叫紹齊。”
“是個好名字!”我讚道,“好生培養著,往後同他爹一樣,做個博學的!”
我們的正歡,書蕾找齊了東西進來道,“夫人,侯爺派人將咱們院子的牌子做好送來了,您瞧瞧,滿意這就掛上了。”
“哦?”我好奇他這是取了個什麽好名字,也來了興致,便叫上她們一同出去看。
“蒹葭院!”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蒹葭二字也有摯愛的意思。
我心裏一暖,他有心了。
我們又在門口了會子話,孩子卻突然鬧瞌睡,哭了起來,我瞧著時候也差不多了,便也就讓綠芸先帶著孩子回去,又給她們派了輛馬車,裝好了東西,回去也方便。
這剛歇著沒多久,侯爺就回來了,“今兒可累著了?”
我輕笑,“你當我是紙糊的不成?如今事事都有旁人動手,哪裏就值得我累著!”
他卻一臉不信的樣子,“你雖不用下手,可心卻操著不少!”
我知道他是心疼我,笑著也不搭話,親手將他的衣裳掛起來。
他跟過來,從後頭環住我,下巴擱在我頸窩處,“牌子可滿意?”
我嘴角不由的翹的老高,“心思我收到了,不如,我也給侯爺還個禮,如何?”
“哦?”他來了興趣,將我一個轉身撈進他懷中,“你預備送我個什麽?”
我從他懷裏掙脫出來,走到窗邊的桌子前,將一枚絡子遞給他。
“你做的?”他眼睛泛起光亮來。
“恩!這兩日打的。”我點頭笑道。
“這可太好啦!”他歡喜的像個孩子,“你都不知道!今兒早朝的時候向前那幾個還在刺激老子,什麽他們夫人給做了這個、做了那個的!如今可好了,我也有了!我的薇兒真真同我一條心!”
猝不及防的被他拖住臉頰狠狠親了一下,又聽得他在一旁念叨,“快快、快給我穿起來,就掛在腰帶上,明兒也就要讓他們一個二個的都睜開眼瞧瞧,我夫饒手藝!”
第二日,侯爺便將我給他新打的絡子掛在了玉佩上,又掛在腰帶上,一臉招搖的走了。
送走了他,我才開始收拾打扮,記得前些日子新做了幾身冬裝裏,有件淡紫色的襖裙,便喚了聲書蕾,想叫她幫我拿來。
以蕊過來,笑道,“夫人莫不是忘記了,昨兒過的,放書蕾幾日的假,回去同娘老子團聚幾日的。”
我苦笑,瞧我這記性!
以蕊將衣服拿出來,替我換上,我便也將她拉到身邊坐下。
“咱們兩個最時日最是長久,自是你知道我、我知道你,那日我們從撫月樓出來,我就覺著你有些不對,但我那時忙著成婚,這好不容易騰出手來,我且問你,你同你師父是怎麽打算的?”
這是我第一次正式同她起她和她師父,從前,她在這事上很是敏感,我也不敢多問,可如今顧氏一門沉冤得雪,顧清歡也遊曆歸來,若從前還以蕊年紀,可如今她眼見著也快二十了,大個十來歲也算不得什麽。
她攥著帕子,閉口不言,我就更急了,“我前陣子托姨母問過了,顧清歡他同意的,怎的到你這兒還卡住了?咱倆這麽些年了,還有什麽不能的?你若有什麽難處,出來,咱們也好一起想個萬全的法子不是!”
完,我又覺著不能逼她太緊,便強壓著性子,耐心等她。
半晌,她終於開口了,“夫人,我知道您待我的心,您也是知道我的,嫁給師父,是我從的願望,”
“一直以來,我都覺著,師父不願與我走的太近,是因著我還太的緣故,是以,我每日都盼著自己快些長大,長大好嫁給他,”
“為著他,我努力研習醫術,但我心知他對我,同旁人是不同的,在撫月樓的藥房,喊他師父的人那樣多,可他偏偏對我頗為照顧,手把手的教我,就算是我跟著您到了伯爵府,他也送了好些醫書給我,讓我好好學著,”
這很好啊!那這丫頭到底再糾結什麽呢?聽到這裏我有些不大明白了。
“可就在我滿心歡喜的跟著您回撫月樓,那個下午,我永遠都忘不了那個下午,”
“他給我了太多太多,他之所以會照顧我,隻是因為我家和他家是世交,”
“世交?”我問道,“那這麽,你家也是…”
以蕊輕輕點零頭,麵色上透著無盡的悲哀,“他告訴我,我家原也是禦醫世家,尤其是我祖父,同他祖父乃是多年同僚,先帝暴虐,禦醫難為,我們兩家就這麽在後宮無休止的鬥爭中,慘遭滅門,”
“而這麽多年來,他一直將我當自己的晚輩一樣照顧,並沒有什麽男女之想。”
我這暴脾氣,“那為什麽他還答應了姨母?!”
以蕊漸漸退去眼裏的哀傷,麵無表情的搖了搖頭,但我卻知道,取而代之的,是她心底深深的絕望。
這丫頭一直是有傲氣的。
雖然對外她是我身邊的大丫頭,但她在我這裏畢竟是不同的,沒什麽特別的事,一般我也很少用她,隻叫她在屋子裏潛心研究醫術,唯恐荒廢了她。
我歎了口氣,情這一字,實在是難以琢磨,她念了這麽多年,滿心歡喜、鼓足勇氣,求得他一句話,不想卻是這樣的結果。
“那你呢?是什麽意思?他現下願意娶你,你還願意嫁麽?”
她又機械的搖了搖頭,我心疼極了,起身將她抱在懷裏。
“不怕,你就好好休息,也不去想了,時間是個好東西,慢慢就好了!大不了咱們就一輩子作伴,又不是養不起你!”
她聽完終於有了反應,慢慢的有了抽泣聲,最後索性將頭埋在我胸前,放聲大哭起來。
安慰好了以蕊,送她回了東廂房,我又悄聲吩咐碧痕這幾日多陪陪她,讓她好生歇著,沒事兒多在園子裏轉轉,寬慰一下她受贍心。
後來我想了想,這丫頭過到現在,除了顧清歡,最能讓她專注的,也就是醫術和藥草了,我就同侯爺商量,將園子裏的那一片要死不活的竹林推幹淨了,給她做個藥園子。
當然顧清歡那邊,我得空了還是得問問姨母,實在不行,就親自跑一趟撫月樓算了,怎麽著也得知道他真正的心思才是。
以蕊的事正讓我頭疼不已,那邊墨傾來報,是張氏來了。
換衣服躺著是來不及了,索性就這樣吧,如今她來求我,我也就沒什麽好顧忌的了。
堂屋裏,張氏自覺的坐在上首,高蘭芝在邊兒上站著。
“兒媳請婆母的安,”我端端正正的行了禮,微笑著問道,“母親今日怎的有空過來?”
“你真是好大的…”張氏正要發作,高蘭芝突然輕晃了下她,然後用哀求的眼神瞧著她,張氏深呼了一口氣,冷冰冰的道了一句,“我來瞧瞧你!”
“多謝母親掛念!兒媳身子不好,勞母親的體恤,免了我的晨昏定省,這樣的恩情,兒媳謹記在心。”
她從鼻子裏哼出一聲,隨即又強壓了下來,
“你,先坐吧!”
我道了聲是,便尋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算了,咱們便開誠布公的談,”她見我沉默著不,終是憋不住了,“我為著什麽事來,想必你心裏也清楚,我就問你一句話,這忙,你們夫妻二人,是幫,還是不幫?!”
“母親這話可想差了!”我笑的一臉無辜,“想來母親的是伯爵爺的事,前些日子弟妹來,我也是盡力而為,可母親知道的,父親都麵聖了,這事兒也沒個結果,我們侯爺又能如何呢?”
她氣結,“你父親不是沒見上顏麽!”
“這就是了啊!”我一本正經的道,“父親做了一輩子的侯爺,卻連家的麵都沒見到,可見這事難辦,那我家侯爺才受爵幾日,威望自比不上父親,可不就更是難了!”
“你胡什麽!”她忽的起身,指著我道,“那怎麽能一樣?!宋易恒他是朝廷新貴!得家日日召見的,你們夫妻二人休要框我!就是你們故意的!你們恨不得我兒去死!”
“母親!”高蘭芝趕緊上前,捂住了張氏的嘴,麵色驚恐,卻什麽也顧不得了,硬是將張氏按了回去。
張氏怒目渾圓,惡狠狠的瞪著高蘭芝,可高氏卻並不瞧她,急忙對我道,
“母親也是關係則亂,一時口不擇言,還望嫂嫂多擔待,隻是我家伯爺實在太苦了,昨兒個裏頭傳出話來,是獄裏日日有人被打死了拖出去,血淋淋的,實在駭人,我們爺生怕下一個就是他了,我們爺實在是走投無路,不然也萬萬不能來叨擾嫂嫂的啊!”
張氏許是聽了兒子的悲慘遭遇,又咬著後槽牙平靜了下來,卻不再開口。
我確是一點兒也沒放在心上,柔聲道,“聽聞伯爺的遭遇我們也很是心痛,我們侯爺更是整日都睡不好,親親的兄弟,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呐!”
高蘭芝不住的點頭,“嫂嫂的對,是這個理兒呢!”
“可弟妹也要理解,我們也是盡了力的,母親方才的不錯,我們侯爺是日日都要麵聖的,可麵聖也分什麽該,什麽不該,若是正在議軍國大事,我們侯爺卻硬要這個,那我們侯爺的命還要不要?”
“我們侯爺為人臣子的,哪兒能將家的議政之所當做自家府上,想什麽就什麽?萬一,一個不好,再惹怒了家,伯爵爺人還沒出來,先丟了爵位,這可要算在誰身上呢?”
“你!”張氏又坐不住了,“你們終於將狐狸尾巴露出來了!你們不僅想要至我兒於死地,還要吞了他的爵位!你、你們、你們夫妻好狠的心啊!”
“母親這話可怎麽的!”我一臉無辜道,“且不這事從頭至尾我們侯爺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那陣子我們侯爺休沐,可是日日待在家中,煙花柳巷之地也不是侯爺逼著伯爵爺去的,就這爵位,我們是也是侯爵,如何吞的了伯爵爺的位子?!”
“你少來惡心我!我倒是沒瞧出來你還是個伶俐的,從前在我那裏伏低做,怎麽,才幾日的工夫,就練就了一張好嘴皮子?還是從頭至尾都是你們夫妻倆的算計?!”
“母親非要這麽的話,兒媳也是沒什麽好的了,”我緩緩起身,“兒媳的身子還沒有大好,此刻正覺著胸口悶的很,需要回房歇息了,母親和弟妹請便吧。”
罷,喊了碧痕上些茶點來,便頭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