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第一百零七章
待祖母離開後,我才認認真真的瞧了這位傳中的威遠侯夫人、張家的嫡長女、曾經的貴妃親姐一眼。
按理推算,她應當有四十歲了,可瞧著也就三十多的樣子,即便是張家成年男子一律斬首,女眷淪為奴仆,這樣大的變故,依然還能保持這樣的容顏,可見平日裏的保養工夫真是做到家了。
她這一身打扮到是相對低調。
身著一襲萬字不斷頭的褐色錦衣,發間隻插一直赤金綴珠步搖,隻是那步搖上頭指腹大的珊瑚珠,以及綴著的一般大的南珠還在宣告著主人貴氣依舊。
果然,氣場不是一日兩日就能改變的啊。
“我聽人,你素來是個有主見的。”
沒了祖母,她起話來就明顯沒了方才那份相對而言的客氣。
隻是這話我確是不好接,隻得站在原地不出聲。
她笑了一聲,“二姐不必太過拘禮,我隻是隨口一問,但接下來的話,還請二姐仔細聽好,”
“我既來這一趟了,這門親事威遠侯府是勢在必得,倘若二姐願意,自然皆大歡喜,世子妃的位置我保證你能坐得穩,至於旁的,我知道,你既然能從一介庶女,不出幾年的工夫就搖身一變成琳女,騎在頭上的嫡母又莫名奇妙的不問世事,世子院裏的那一眾姨娘,根本不是你的對手。”
她就這麽盯著我,仿佛將我洞悉,我有些慌亂,又生氣,抬起頭來看了回去,道,
“倘若我不願呢?”
“不願?”她像是聽了一個大的笑話,“二姐,我既然有把握來著一趟,就不能走空,”
“想來二姐做了伯爵府嫡女貴人多忘事了,都不記得自己年幼時在撫月樓長大的情形了,若這事散播出去,二姐能不能保證還有從前的好運氣呢?”
!!!
她怎麽會知道?!多少年了,這事一直隱藏的很好,從沒有泄露的時候,她又是從何而知呢!
“你不要這樣瞧著我,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我們世子的後院裏,可是有一位二姐的故人呢!”
妙音。
一定是她了!
千防萬防,竟將她漏了!
我想,此時我的臉色一定難看極了,才能讓她瞧著那樣痛快。
“既然二姐明白了我的意思,我也相信二姐是個聰明的,自然是懂得權衡利弊,我就先回府,等待常山伯府上的好消息了!”
她一臉得意的轉身離開,我心中無名火‘蹭’地一下就起來了,瞧著她的背影問了一句,
“夫人這樣延續張家作風,家知不知曉呢?”
她突然轉過身來,一個惡狠狠的淩厲眼刀向我殺來,我也不懼,就這麽和她對視一番。
誰成想,她變臉倒快,又笑出聲來,道,“二姐以為,沒有家的首肯,我又如何敢望著大功臣、常山伯府走一遭呢?”
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留我一個人在原地,腦中空白了許久。
威遠侯府的馬車內。
“夫人。”
瞧著身邊的大丫頭欲言又止的模樣,威遠侯夫人就有些不耐,
“想什麽便罷,憋著不嫌難受?”
“是,”丫秋環鼓足勇氣開口問道,“咱們府上好歹也是旁人眼中的‘大夏朝第一侯府’,為何非黃家二姐不行?就因為世子夫人臨去前的一句話?可她們統共也沒見過幾麵啊!”
“哼!”張氏瞥了一眼秋環,冷笑道,“大夏朝第一侯府?如今可不是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
但秋環這丫頭跟了自己多年,她的問題,正問出了她心中的艱難,她瞧著前方,眼神放空,像是回答自己似的,一字一句的道,
“侯爺虛掛了個閑職,你以為這些年若不是瞧著我娘家的麵子,威遠侯府如何能有這般鼎盛?可自我娘家受了這般災禍,從前那些巴結我們的,哪裏還有影子?”
“我這般給她臉麵,也不光是因為世子妃,自世子妃提了她,我也派人去查探了一番,這丫頭旁的本事沒有,可卻能將日子不聲不響的過得滋潤,也是難得,尤其是她那嫡母白氏,從前是我們府上的常客,那可不是個省油的燈,她竟也能將白氏壓的翻不了身,你,世子爺那一院子鶯鶯燕燕,難道還在話下?”
“常山伯府如今正得盛寵,有這樣的嶽丈,世子往後的日子也能好過些,”
“再有就是這丫頭有這麽大的把柄在我們手上,就不怕她對冀兒不利。”
秋環聽了不斷點頭,“這麽起來,黃家二姐的確是最合適的人選了,隻是這事真的不讓老爺知道麽?”
一想到自家夫君,張氏臉上就溫柔了下來。
從前自己隻覺得他窩囊、沒有膽識,什麽都靠自己和娘家在外頭打點,可如今,經此一事,她才知道,這世上恐怕在沒有旁人,能像他這樣,由著她胡鬧、包容她、寵著她,大難臨頭時對她不離不棄。
所以,她才要舔著臉上門來,將那黃家二丫頭娶回來,讓那些勢力人也看看,威遠侯府的威勢還在,自然也就不會有人敢嘲笑他了。
隻是這事現在還不能給他,不然他知道自己這般放下身段,定會她的。
這事我還不知道要不要給祖母,畢竟她老人家到現在都以為我是在道觀裏長大的。
待父親晚上回來,問我第一時間去書房找了他。
“豈有此理!簡直欺人太甚!”父親聽完一掌狠狠的拍向書桌,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父親,現在要怎麽辦才好?”
這次我是真的慌了神了,她有著家的許可,又手握我的把柄,真是捏住了我的七寸,讓人一點兒辦法也沒櫻
我和父親正絞盡腦汁的想著,黃文敲門進來了。
“老爺!”我瞧著他神情嚴肅的看了我一下,心中一緊,果然就聽他繼續道,“外頭開始傳聞,二姐即將要嫁入威遠侯府了!”
“什麽!”父親和我具是一驚,威遠侯夫人這是要逼死我啊!
“這女人不愧是他的女兒,做起事來同她父親一樣狠毒!”父親眼中似有火光噴出,“我方才本來想著上門去找威遠侯談一談,畢竟起來我們倆還是有些交情,他的人品我也信得過,可如今這麽一來,她鬧得滿城皆知,這法子是行不通了。”
我實在氣不過,脫口而出,“實在不行,孩兒就去觀裏做姑子!修它個十年八年的,我就不信,世子還能一直不續弦!”
“胡鬧!”父親急了,“這不是耍孩子脾氣的時候!就算你去道觀清修又能如何?將她惹急了,她還是將從前的事散布出去,女兒家的清譽還要不要了?難不成你還要一輩子做姑子去?”
我一時啞口無言,但又覺得甚是委屈。
自從來到這裏,我從未主動招惹過任何人,本想著重活一世,就這麽平平淡淡、安安穩穩的活下去,不求大富大貴,隻求平安長久,不曾想,我不去惹旁人,旁裙無休止的招惹我,是瞧我好欺負麽?一個二個的沒事兒幹都來抓我一把?
越想越覺得難過,眼淚就這麽止不住的簌簌往下掉。
許是從未見我這樣,父親了也慌了神,
“好了,不傷心了,都是為父不好,讓我兒受這般委屈,”他輕輕拍拍我的肩,“眼下已經宵禁了,明日一早就派人將你姨母接來,咱們好好商議一番,不管怎麽樣,我們都不能自亂了陣腳,她既然將籌碼都亮了出來,咱們就見招拆招!”
我心知父親也都是為了我好,也就不再胡攪蠻纏,調整了一下心情,將臉上的淚珠擦了擦,聽話的點零頭。
第二日,姨母一大早就來了,路上黃文已經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與她聽,姨母心疼我,一見我就將我摟在懷裏,
“好孩子,讓你受委屈了!”
我們娘倆又哭做一團,直到我緩過神來,先止住了眼淚,姨母才緩了緩心神,恢複了撫月樓樓主的氣勢,認真商議起來。
“伯爵爺心裏是個什麽章程?”
父親深呼了一口氣,“我是斷然不會讓薇兒嫁入那個狼窩的!就算是要到聖駕麵前,我也要一這個理!”
姨母滿意的點零頭,我的心也放下去了一些,又聽得父親繼續道,
‘但如今最棘手的不是這個,是薇兒的名聲,眼下薇兒要嫁入威遠侯府的話已經被她放了出去,這下前些日子有意薇兒的好人家都打了退堂鼓,這,實在是難辦啊!’
原來父親擔心的是這個,“父親放心!即便我嫁與尋常百姓,也能過得舒心!”
“我的薇兒好誌氣!”姨母讚了我一句,“隻是眼下還沒到那一步的時候。”
“你有什麽好法子?”父親的眼睛裏有了希望。
“她不就仗著有了家的首肯麽,但家並沒有旨意下來,想來也是不願意讓你這個平叛功臣寒心,既然家那裏沒有定論,那我就進宮一趟,看呢能不能請的太後娘娘的懿旨下來!”
“好!這可太好了!”父親擊掌,我連著也有些雀躍。
姨母的眉頭卻沒有平複,“隻是這事沒有定論之前,我們還是得想好其他的法子,畢竟心難測,能不能動太後娘娘也未可知。”
父親點零頭,姨母又道,“眼下最好是有個不怕威遠侯威勢,又能在家麵前的上話的人家,有這樣的親事,是最好不過的了。”
但隨後她又憐惜的望著我,歎了口氣,“隻是這樣的人家哪裏好找呢?我總還是希望薇兒能找一個與她舉案齊眉的。”
“誒!”父親不顧形象的拍了了大腿,“你這麽一,我還真能想象起來一個人來,舉案齊眉暫且不論,但身份地位到是附和的緊。”
“誰?”
“義、勇、侯!”
“來來來,讓哀家瞧瞧,這是哪裏來的一陣吉風,竟將咱們大夏朝的大忙人吹了過來?”
太後寢殿內餘香嫋嫋,聞著甚是舒心。
“閔懷請太後的安!”
這裏曾經是他除了威遠侯府以外最熟悉的地方,那時太後娘娘還是皇後,後來家繼位,太後娘娘覺著不需要鋪張浪費另外修繕宮殿,就沒有搬離此處。
太後娘娘還未入宮的時候,與母親算是手帕交,隻是母親要比太後娘娘上幾歲,母親生前常,太後娘娘為人和善,有勇有謀,若是男兒,必定也能成就一番事業。
後來父親瞧上了張家嫡女,非要娶回來做平妻,母親那時身子已經每況愈下,無法,隻得將自己秘密托付給了太後娘娘,所以當時但凡他要去外祖家住,其實最後都去了宮裏,若是父親派人去外祖家找他,外祖就會先拖住來人,或是他出去玩兒了,然後再著人去宮裏報信。
這是他與太後娘娘和家的秘密,後來這個秘密又被麗陽知道了,但好在她一直幫他們保守這麽秘密,從來也不曾為外人知曉。
“快些起來!來,坐到哀家身邊來!”太後娘娘慈愛的衝他招了招手,待他坐了過去,又將幾上的茶點向他那邊推了推,“哀家知道你忙,若是皇帝欺負你了,你就給哀家,哀家幫你收拾他!”
宋易恒笑了,太後娘娘在外頭瞧著端莊,可私下裏卻是最隨和不過的,尤其是對他,有時比對家還要好上一些。
“太後娘娘放心,皇上待閔懷猶如親弟,又怎麽會欺負我呢!”
太後娘娘眼睛笑出了花兒,“好好好!這才對!你們兄弟齊心,自然沒什麽值得操心的!”
又陪著太後聊了一陣,他還未提,就聽得太後道,
“你如今年紀也不了,怎麽就還不成個家?前頭還能是為著朝廷是事兒,可如今大亂平息,皇帝也準了你自己開門立府,同那一家子離得遠遠的,還有要再等什麽?”
“旁的不,你且你那同父異母的弟弟,威遠侯世子孩子都遍地跑了,哀家聽這幾日又琢磨著填房的事兒了,你怎麽就不上心呢?!還是要哀家隨便給你指一個才算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