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放日機

  理想國的天空，日出是什麼樣的？我沒有見過。鱅鱅魚馱我離開前，趕在了日落。

  我才知道，人間天幕這個詞，並非沒有來由，或許曾幾何時，古人來到過理想國。日月更替的天空像是一片濕漉漉經雨水打濕的多肉植物瓣，沙顫顫的垂角呼之欲出新長的芽。由純白漸變成藍白再過渡到靛藍，搖搖欲滴的天空邊角霎時剝落出靛藍襯現著晶閃的烏紫。

  穿過理想國邊緣重回人間，靛藍泛著烏紫的霧靄頃刻間歸返了深黑，直至我們落地，落回荒島求生的那個林蔭間。

  「聰聰，我要回到喀斯湖裡了，再見。」一片寂靜的黑夜中，鱅鱅魚散發著自理想國沾染的靛紫光圈。

  「鱅鱅魚，我們還會再見面嗎？我會想念你的。」此刻，心緒平穩卻滿足，款款惜別的我的眼眶裡有著未滴落的淚。

  「會，下次見面是你即將離開人間的那一刻，我來馱你回天庭。今生的你無法想象，天庭是有多麼的美輪美奐。理想國相對人間是怡然自得的空中樓閣，而天庭乃是神仙居所。你不是人間的人，包括你的今生，你只是來看一看善惡勤懶喜悲進退雜糅的人性，每個人都如此，沒有什麼區別。你用了三十年的時間看膩了人性，接下來的日子，你會想看看這裡的科技、文學、音樂、美術，但也並不想知曉造就它們的人；你會想嘗嘗這裡的美食，游游這裡的地貌，就像你和漠然見到的麵包超人，它的周身熔岩是經地幔涌動火山噴發，即地球上留存下來的地幔的舍利子。同樣，地貌、美食以及知識，都是它們背後造就者的舍利子。人類百年，亦將是一顆舍利子。感情是多如鴻毛的虛浮，真情是可遇不可求的緣分。珍惜自己和漠然，你們是上一世的玩伴，這一世的眷侶。其他無足輕重來了又走的感情，你三十歲了，不需要再做任何的表面功夫，哪怕是為了給自己的友情加碼。」鱅鱅魚語重心長的勸導，字字珠璣。

  「你說到我心坎兒里了，我不愛人間的人，可是我愛漠然。跨越地質，我也愛昴介，我愛麵包超人，我愛你。漠然等到他上一世坐騎的那一天，或許我會請他馱上我，一起再去理想國，再見你。」我沖鱅鱅魚會心的笑了一笑，不讓它擔心我，我也期待著未需等到離開人間前即可重逢。

  「那也只有你們離開人間前，才可以重逢。」鱅鱅魚面部無法做出表情，但聲音流露對於海納天真的靄意。

  「一會兒我離開后，昴介會出現護送你回家。你已經忘記了我們遊玩一整天，最開始同事們團建捕魚你去找網，因為神獸坐騎的出現力量對衝掉了人間的回憶，昴介已經用激光筆抹去了你的同事們的記憶，在他們的意識中，你已經於昨夜一起和他們順利離島。但唯獨有一人的記憶無法抹去，就是漠然，你們的混能體致使一旦抹去一方的記憶，另一方在同一時刻的記憶也一併消失，所以他正在焦灼地等待你，即便有昴介告知他電磁波仍在源源不斷接受你們的混能體，你是安全的。只是宿主空白，昴宿人也無法明了神的行動。」鱅鱅魚說完，一步一回頭地踴向岸邊，最後沒有再回頭的一個猛子扎入水底。

  就在我還未從鱅鱅魚離開的情緒中緩過來時，昴介果真如鱅鱅魚所說，立刻趕了過來，出現在我面前。

  「聰聰，你發生了什麼？宿主顯示空白，好在電磁波仍源源不斷地連接你和漠然的混能體，證明宿主安全，可是為什麼顯示不出來這一神秘力量呢？」第一次看昴介這樣焦急。

  「我沒事，謝謝你昴介。不知你為何在沒有接到我通訊時就可以找到我，但我知道你們一直在找我，我很感動。」我上前給了昴介一個緩緩定定的擁抱。

  「我們快回去吧，漠然一定著急了。」擁抱中，我拭了一手背眼淚，拍了拍昴介高高的肩膀，笑了笑的瞬間，已經到了家。

  回到家，我拿鑰匙開門，聽到漠然急促的跑來，未等我擰開鎖就一下子打開了門，蓬亂的頭髮紅腫的眼睛，俯身埋在我的鎖骨前猛男哭泣。我摸摸他的腦袋安慰他我這不是好好的嘛，只是去了一趟平行空間，更加細節的就不跟他們講了，雖然鱅鱅魚並未要求我保密，但我覺得還是要保留各方清晰的界限。

  伉儷情深的一幕，昴介看在眼裡，默默拿出了一台機器，名叫放日機。原理類似於托馬斯楊的光干涉實驗，將一束光從中間分成兩束，得到相交的光影，彼此干涉，這為量子力學的創立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而這台放日機，就是將我和漠然的混能體，通過播放，將生活中的達到閾值的重大事迹投射的影子原原本本地播放出來。

  熱衷科技的我和虛驚一場的漠然，搓手以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