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二章 發作(下)
張還生話音落地,那謝無量眼中緩緩留下兩行清淚,本就轉為鐵青的臉色不知不覺間變得更加難堪了幾分。
略微沉吟了幾息時間,他氣息顯得頗為虛弱的開口答道:「公子不知,我有一孿生兄弟,自幼便心有靈犀,即便相距萬里,也能感應到彼此的禍福安危,他傷則我痛,我病則他苦。
適才我心中突地劇痛,隱然間有開腸破肚之感,冥冥中感應到我那兄弟怕是已經,已經遭遇刀兵之禍,丟掉了性命。」
說到這裡,他身軀一陣搖晃,似乎大悲大痛之下連站立都已不穩。
張還生見了心中一松,急忙上前幾步想要攙住謝無量,勸慰幾句,卻沒料到還未張口,便被那謝無量毫無徵兆的突兀出手,以五爪扣住了鹵門。
無論修法還是練武,頭頂都是要害中的要害。
張還生被謝無量制住此處,臉色不由微微一變,心裡暗覺不妙,嘴巴里卻故作吃驚的怒聲道:「鹵門乃人之元神所居,修士、武者安命要害。
謝先生若拿此處與我玩笑,未免有些過分了。」
「謝某人亦是地階武者,便是再輕狂也萬萬不敢拿住公子的鹵門為戲,」謝無量聞言臉孔變得毫無表情的說道:「所以公子就不要心存僥倖了。」
張還生聽到這話,臉上故意浮現出怒髮衝冠的神情,咬牙切齒的說道:「既非玩笑,那謝先生就是想行那兔未死狗卻烹、鳥未盡弓卻藏的不智、不義之舉了。
既不怕變成那遺臭萬年的醜類,辱沒祖宗,閣下便做就是,只請讓我做個明白鬼,知道是先生自己擅作主張,還是舊齊姜氏中的貴人們實在容不下我這個張國國君的存在…」
「古人有雲,大忠大賢,大奸大讒之輩絕類也,真真是至理名言,」不容張還生把話講完,謝無量便冷冷的打斷道:「我還沒質問公子,公子卻已經向我潑起了污水來。
既如此我便直說了,我,」說到這裡,他臉上閃過一抹悲愴之色,「我適才說的那個彼此心有靈犀的雙生兄弟,其實這次也隨著船隊來了張國。
本來該在海港忙碌,適才卻莫名其妙的命喪黃泉…」
張還生聽到此處,緊皺著眉頭插話道:「你那感應便這麼靈驗,胸口一疼就確定兄弟一定喪命了嗎?」
「我修鍊的功法乃是中古羅浮子所創的《心神經》,最講究心神感應,」謝無量咬緊牙關開口答道:「再加上與雙生兄弟的天性契合,感覺他死了,他自然便死了。」
「他便是死了又與我何干?」張還生聞言含怒質問道。
「海港有我姜氏大修士坐鎮,我那孿生兄弟亦有著地階修為,卻還是死了,」謝無量冷冷的答道:「如此慘烈的爭鬥,必然不可能是意外和哪個海商發生了糾葛所致。
而我適才感應到他被利劍剖心,捂住胸口無法言語之時,公子不是問我何處的舊傷發作,而是問我是否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這問話實在蹊蹺。
思慮之下,我雖猜不出公子是如何避過了那些已經登島,進入張國朝堂的姜氏臣僚的耳目,但卻覺得公子若沒有表現出的那麼深明大義,那麼為了保住一國權柄,在此刻這種即將被逐出張國的最後關頭,暗中調動隱藏的武力行那博浪一椎之舉,倒也合情合理。
畢竟公子畢竟是張國名正言順的國君,明面上權柄未失,僅僅憑著這有餘郡出人意料的繁華,便足可讓你暗中謀得無數財富招募高手。
再以強悍的火器設伏,就是面對著大修士也未曾沒有一拼之力。」
聽到這番話,張還生才知道自己的一言之失竟那那謝無量窺出破綻,進而決然翻臉,心中不由對他的智慧暗自讚歎,表面卻冷笑著不屑的說道:「先生自覺深謀遠慮,但在我聽來卻猶如那驚弓之鳥一般,只是聽到那弓弦彈動之聲,便覺得有利箭襲來,委實可笑。」
「我也自知因為些許推測,便貿然向公子出手,十分魯莽,所以才向你解釋這許多,」謝無量這次並未反駁,苦笑著說道:「但身為姜氏一部之副主,責任重大,實在容不得絲毫差錯,即便是真想差了,未來再向公子賠禮…」
他的話還沒講完,張還生已心念突地一轉,將元神化為黑龍、白象從鹵門沖了出來。
旁人的神魂都是虛無之物,修為未到天階之時脫出軀殼,被罡氣一震便會煙消雲散,可他修鍊那《龍象根本經》十年有餘,早已將自己的元神轉化的如同身外化身一般。
再加上身在元神之地,令張還生修為憑空上升一個大位階,等於地階高品,出奇不意之下,那龍、象一衝便抗開了謝無量按在他鹵門上的右手,之後遇風而長,重重撞在了謝無量的胸口之上。
之後脫出險境的張還生雙手一拍,身後凝現出一尊十餘丈高,袒胸露乳的彌勒佛像,將半個茶舍撐得炸裂開來,巨掌結出一個法印,朝那借著衝撞之力飛身逃遁的謝無量凌空一指,頓時將其定在了空中。
緊接著,追在謝無量身後的那已膨脹到七、八丈長的張還生元神所化黑龍,張開井口大小,獠牙外露的血盆大嘴向前探首,一下銜住謝無量全力一咬,頓時便有一陣血雨飄灑而下。
這時再看謝無量已斷為兩截,上半身被踏空飛翔在黑龍之下的白象捲住,帶回了張還生的面前,下半神則隨著那漫天血水墜落在坊市的地上,驚得許多行人驚恐的避讓開來。
地階武者生機強大,斷成兩截后,那謝無量並未馬上死去,而是痛苦的仰望著張還生面無表情的臉龐,氣息微弱的嘶吼道:「汝竟然真行了大逆不道,以臣判君之事嗎…」
「先生還真是姜氏忠心耿耿的奴才,都落到了如此田地,竟還想要要責問我,」張還生淡淡打斷了謝無量的垂死之言,笑著說道:「只是我乃是當今大楚天子封君,論起身份、地位遠比那因先祖荒淫不智喪國失權的姜氏尊長要貴重的多。
如何會以貴尚賤,以尊尊鄙呢。」,揮手召喚出一道風刃,斬斷了謝無量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