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九章 私情雜念
被朱襄羽突兀間流露出來,隱含著讚歎、驚訝、欣賞等等五味雜陳複雜情感的目光,盯的心中發毛,張還生故作豪爽的高聲說道:「襄羽小姐,我臉上可沒畫著符文,你瞧個什麼?」
「我原以為自己不修術,只修器,已經算是天底下最最任性之人,」朱襄羽聞言恍然間回過神來,脫口而出道:「卻沒想到還有你這位『既見君子、雲胡不喜』的洒脫人物存在。
說起來可比什麼上古神文、符籙還要稀奇的多,自然要好好看個清楚。」
朱襄羽以前與張還生說話時,語氣雖然越來越是投機,認識不過一、兩天的功夫,便一副私交甚篤的樣子,但實際隱然間卻總是拿捏著一種『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分寸。
可此時說出的這句話,卻像是自在到了毫無心防一般,透出一股無法言述的親昵。
張還生智慧通達,聞言察覺了朱襄羽態度的微妙變化卻沒有在意,笑了笑隨口說道:「那看清楚了嗎,若看清楚了咱們便言歸正傳,繼續說說《列缺集》和這法舟符文的牽扯。」
而朱襄羽無意間說出那句有失分寸的話后,本來越琢磨越懊悔,面頰上不禁透出幾分嫣紅,唯恐張還生藉機調笑,結果聽到的卻是一聲催促。
按道理講,她這時應該悄然鬆一口氣才對,可朱襄羽卻恰恰相反,胸中偏生出了一股無名怒火,心底更莫名其妙猛的跳出一個念頭,「這齊國的小鄉巴佬真真可惡,見我容貌不美便一本正經的樣子。
若我卸去易容之後現出真面目來,看你還能不能這麼…」,想著想著突然又醒悟了過來,「咦,我這是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母上大人總說紅塵險惡,而自古以來,權、錢、色都是最最惹禍的根苗,便是帶著青萍、赤芍兩人侍奉,也必須掩去我的真實容貌才可遊歷,好端端的我怎麼會突然想要卸去易容…」
在一旁見朱襄羽久久沉默無語,臉色卻陰晴不定的變得不停,張還生張張嘴巴,關切的說道:「襄羽小姐可是突然間覺得哪裡不適了嗎,若有可千萬不要硬撐著…」
朱襄羽畢竟是修法有成,又極有涵養的世家貴女,聽到張還生的話,覺悟到自己竟又在失態后,只一個呼吸便強自壓抑住了心中種種不明就裡的私情、雜念,恢復了從容神態。
接著她莞爾一笑,打斷了張還生的話道:「張兄莫要胡亂猜測了,適才我只是覺得今日便將與林間蠻軍兵戎相見,一時有些失神而已。
說起來也是修身養性的功夫不足,不像是張兄你有著,岱嶽崩於前而色不變的修養。」
朱襄羽說話間,右方天邊突有極細微的,『亟亟…』古怪唳鳴聲傳來,而順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清晰可見,極目遠處一個豆大的小小黑影乘風破雲,朝著法舟所在的方向急速翱翔而來,身形越變越巨,不過一會功夫就化為了一隻展翼數十丈長的蒼鷹。
飛舟甲板上的眾人仰頭望著不斷靠近的巨鷹,心中不由生出驚懼之意,一個個或是祭出法器、施展法術;
或是亮出兵刃、運轉真罡的護住身軀后,紛紛開口嚷道:「這,這又是何妖物,莫不是像昨日那些人形怪鳥一樣,又要與我們為難!」;
「平日在我炎黃疆域內御風飛行,便是孤身一人也難遇什麼妖魔鬼怪,怎麼這次運氣如此之差!」;
「孤身一人出行才幾兩肉,還不夠那些妖魔塞牙縫的,又是自然安全,怕就怕人多招禍。」…
可那巨鷹翱翔至法舟近旁,卻並未像眾人想的那樣衝撞、攻擊,而是懸浮於空中斜著碩大的頭顱左右看看,突用人聲問道:「這法舟可是奉了諸侯之詔,前往邊域截殺林間蠻賊的仙門道派所有嗎?」
聽到那巨鷹突然說出人語,甲板上諸人一下變得目瞪口呆,一時間根本無人答話,正在這時,法舟最頂層樓榭中一間艙室的木門緩緩打開,一高胖老人走了出來,肅聲說道:「這法舟上人,正是奉詔討伐、截殺林間蠻軍的阿含派弟子,以及前來助拳的炎黃義士。
閣下變幻之術高深莫測,若不是被那天遁鏡窺出真形,怕是連我都瞞過了,不知是何門何派的高弟,亦或是哪個傳古世家的君子?」
聽到這話,那巨鷹的身形突的由實變虛,羽翼、血肉、骨骼漸漸消散無蹤,顯現出一個身高五尺八寸,面如冠玉,眉宇如劍,透出一股英勃銳氣,披肩長發用雪白錦帶束住的年輕男子來。
散去變化術后,那男子輕輕巧巧的駕風飛落到高胖老者面前,朝他拱手施禮道:「給長老見禮,能用法寶看破我的《天罡變化術》,尊駕想必也是天階修士無疑了。
如此修為,年紀卻在國難之時毅然出戰,真真是讓人敬佩不已。
吾灌江口『真君宮』坐下弟子,袁夭夭,幾日前修法終有小成,奉師命前來炎黃之地追根覓源,遊歷紅塵,偶爾聽聞了林間賊兵犯邊,惹的二十餘位諸侯齊齊下詔,征討不義之事,便想著應詔給那些蠻人個教訓。
但又恐自己孤身一人難以成事,所以便在這炎黃腹地與邊疆相交之處來回巡弋著等待,想要尋個奉詔截殺蠻賊的仙門道派跟隨,卻遇到了老丈所在的這艘法舟。」
聽到這番話,那高胖老者聞言眼睛一亮,再不復剛才肅然不可親近的神情,朝那袁夭夭還了個全禮,問琴弦而知其雅意的說道:「老朽阿含派首座長老,釋天青,見過導遊。
未想到道友竟是顯聖真君一脈的弟子,真是失敬,失敬。
據我所知,這灌江口《真君宮》的傳人在炎黃之地已十數年未顯蹤跡,今日你、我相見也是有緣,又都有討伐不義蠻軍的願向,不如結伴而去如何?」
袁夭夭聞言哈哈大笑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便算是成了這阿含派中不請自來的一名助拳的義士。
而截擊途中這一幕有驚無險的小小插曲結束以後,便再未發生其它意外,到傍晚時分,法舟終於追上了林間蠻軍的一支斷後余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