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二章 大危大機(上)
張還生聽到這番話,露出釋然的表情道:「我在熊京國子監中,曾經特意對比著大修行者製作的《寰宇瞰視圖》算過,我張國看似孤懸海外,實則佔盡海運之利,距離東、西二洲都是一萬五千餘里,與南洲、北洲的相距又皆是二萬五千里之遙,乃是正正經經的四沖之地。
開埠成功后,興盛之勢一日千里,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正是如此,」森玄機聞言笑著呼應道:「其實以前開埠總是不成時,李尚書便說過,引不到海商非是他們不願來,而是因為荒蠻大洋之中實在太多兇險之事。
傳說中,便有巨大無匹的蟄怪吞雲吐霧,幻化出海港城邦的海市蜃樓,待到有商船靠近,便一口吞了的可怕故事。
是以海商行船之人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到逼不得已,是萬不可能在大洋中央隨意停靠的。
但萬一要有一日運氣好了,能引得一個魯莽不曉事的海商,好好招待了,將名聲傳了出去,主要打開局面,日後便絕不愁沒有生意臨門。」
聽到這話,張還生鼓掌笑道:「水淼,沒想到你管著一邦刑名之事竟還操心開埠成敗,真真是委實難得,看來是將張國視為母邦,不自覺的起了責任之心了。」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君爵也,」李水淼聞言朝著張還生深深行禮道:「我在大楚只是個沒了天良的販奴商人,雖有些資財卻常常遭人冷眼相待,便是家鄉那些街坊鄰居,因為畏懼我覺醒了天命之力,又修鍊有武功,當面總是恭恭敬敬,也總在背後罵我。
後來幸得君爵點化、寬恕,容我活命在這海外孤島之上,建章立制后竟還簡拔重用我執掌刑名,賜封食邑,到如今竟又抬舉我成了朱紫重臣,與之前在東洲的境遇簡直判若雲泥。
我又怎能不常懷報恩之心,視君爵執掌的張國為父母之邦呢!」
朝堂中的其他人雖然都對張還生有著感恩之心,卻還是不禁對如此毫不含蓄奉承君王的李水淼投去一個鄙視的目光,但嘴巴卻不得不齊聲應和道:「正是如此,君爵對我等之恩,實在是天高地遠,令人粉身難報。」;
「君爵救我於危難之時,委實如重生父母、在世爹娘,為報天恩,吾只有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君爵待我的大恩大德,吾沒齒難忘,只希望未來能報答萬中一二,也算不負此生了。」…其用詞之赤裸,語氣之真摯,也並不比李水淼稍差。
張還生聞言不知怎地,突然想到了自己在熊京時見過的那些,出生於簪纓世家的大楚重臣,暗自揣測下,感覺他們雖然也是依仗著王權而得富貴,可就算是再不堪,也萬萬不會像是自己這些賤庶出身,幸得高位的朝臣,如此赤裸裸的奉承天子。
「看來出身鄙賤,幸進而得高位者,雖然也可養出尊榮之氣,卻總是差了許多底蘊。」細加體味他暗暗想到,臉上卻帶著微笑,隨意謙虛了幾句,營造出一副君慈臣恭之像,之後又和樂融融的議政多時,順利開完了朝會便揮手令眾人散去,卻用目光暗示了李水淼一眼。
兩、三盞茶的功夫后,假託出恭避開同僚相邀的李水淼,等在距離朝堂百丈之遙的一條小巷中,與張還生碰了面,見禮之後,第一句話便興奮的小聲說道:「君爵成了,那些傢伙已經全都招了,只是,只是最初用刑過甚,我又想要立威,死了兩個。」
「我不是說過了嗎,讀書人很多都是讀瘀了的硬骨頭,何況他們還都修法有成,神魂不凡,」張還生聞言卻露出喜出望外表情,滿不在乎的擺擺手道:「便是六個都折磨死了,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何況你只打死了兩個。
我早就知道這種事情,還得要你這種老手才能辦好。
刑供那是如此簡單的事情,若不是你以前做過奴隸販子的頭目,懂得無數熬人意志的花巧,只怕六個都打死了,也是白費。」
「是,是。」李水淼如今在張國也算是兩、三人之下,十萬人之上的人物,最討厭的便是被人翻出自己奴販的出身,可聽主君如此說話,卻只能幹笑著應了下來。
一旁的張還生察覺了他的尷尬,話鋒一轉道:「剩下的那四個人都在哪裡,現在便帶我去見見他們。」
「是,現在他們都在刑部剛剛建好的暗牢之中分開關押著,」李水淼一邊恭敬的應道:「其中身份最高,知道最多的便是那鄭黽翼…」,一邊頭前帶路的領著張還生漫步前行,消失在了巷弄中。
大半個時辰后,在深藏地下的一間素雅的石室中,張還生坐在一張木椅上,無聲的翻看著一疊厚厚的供詞。
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慢條斯理的輕聲說道:「梁夫子不姓梁,而姓姜,竟是姜齊時遜位的齊哀候姜肅的第三子,曾經獨得了兩成的『姜齊遺寶』。
原來如此,這就難怪我能從他的儲物戒指中得到六十餘萬的金珠龍票,珍寶數百,修行的靈丹妙藥無算了。
修行至梁夫,不,應該稱公子乞迤才對,修行至公子乞迤這般境界,又是如此幼稚性子的高手,自會覺得將那億萬寶藏藏在哪裡,都不如隨身帶著安全,卻未料到,竟會便宜了我。
這真正是虎有傷人意,人亦有算虎之心,最終只能是手段高強者勝了。
嘖嘖嘖…我之前獲得的最大一筆外財,便是你身邊這位李尚書所獻,不過一萬兩千枚的金珠,」說著,他指了指站在不遠處的李水淼,「便是憑著這些本錢,在林間購買了九萬奴人,於海外立下了一點根基。
現在有了公子乞迤這六十萬金珠,數百珍寶,外加汝等微不足道的兩、三萬身價,不說將這基業擴充百倍,十倍只怕是唾手可得了。
這樣想來,委實得要多謝你師徒七人了。」,說話間他笑吟吟的站起身來,朝對面雙目已被刺瞎,手足四肢斷成數截,無力的垂著,全靠背後一個木架支撐住身體的鄭黽翼拱手施禮,「就不知鄭學士還能教我何事,為自己謀一線生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