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五章 細思量
對於張還生提出的疑惑,張青檀也是琢磨不清,不知該如何回答,因此上只能沉默不語,神情急切的望向張還生,似在無聲的懇求他一口應下。
可張還生猶豫許久后卻輕聲說道:「外祖大人,此事如只關係我一個人榮辱、前途,我早就答應了下來。
可一個古門世家的嫡長孫轉換家門乃是何等大事,不僅涉及春芒張氏的復國,宗祠延續,還與熊京張氏的萬載清譽惜惜相關。
我覺得還是要細細思量些時日,考慮的周全了,再做決定更好些。」
他一番話說的老成持重又有禮有節,讓人無法反駁,張青檀聽了也只好按捺下急切的心情,嘆了口氣,點點頭道:「此等大事,周全思量也是對的,你便仔細想想吧。」
「是。」張還生聞言沉聲應道,從此不再言語,靜默著飲了兩杯茶水后,便告退而去,出了道觀。
返程熊京的路上,他坐在轅車車廂心中暗想:「真沒想到這杜家還能使出這樣的殺手鐧來,竟願意付出如此大的代價,把我從熊京張氏嫡長孫的位子上趕將下來。
本來這熊京城中的繁華富貴,蠅營狗苟的未來權勢也不算什麼,丟了便丟了,可國子監三宮、四殿中的許多名師、億萬典籍就此拋下卻太過可惜。
而且此時在炎黃之地立國,能選的只有那極為邊荒之地,就算僥倖撐過妖魔、獸群的侵擾,立足成功,又怎麼可能擋得住蠻族大軍犯邊。
只怕投入極大精力后,還是難逃城破國亡的厄運,到時我就莫名其妙成了喪邦之君,好不晦氣…」
正盤算間,馬車已經到了熊京城門之外,因為前幾日騷亂之夜,被人在內三城放火、殺人,熊京如今寬出嚴進,車駕皆需經過嚴密盤查。
當然,以張還生的身份、名聲,那守門的御林軍士們絕不敢為難,但當知曉轅車上坐得是熊京張氏的嫡長孫時,那兵卒卻傳訊道:「原是車上是張家君子當面,適才熊京府尹衙門有吩咐,君子回城之後,請速去巡檢司一趟。」
巡檢司按著品級只是三流的押司,但實際因為統管熊京城中禮制巡弋、匪盜緝拿,下通市井,上達天聽,權威甚重。
裡面的巡城御史,雖只七品官身,卻是京官里最有油水的清貴一流,外放時一步登天,獲封三、四品的府尹、郡宰都不稀奇,能為此職者要麼能力卓絕,要麼背景深厚,委實都是難纏的人物。
因此張還生聞言不由得皺皺眉頭,客氣的回了句,「煩勞轉告,吾知道了。」,便吩咐御者進城之後直接轉向了巡檢司衙門。
御者通報,進了司衙之後一個瞧著四十餘歲,身形瘦高,穿著綠袍,滿臉斯文之氣的巡城御史,在耳房中見了張還生。
兩人客客氣氣的交談幾句后,那人笑著說道:「請君子來並沒什麼大事,只是據聞六日前京中騷亂那晚,府中也去了賊人,卻被君子幾言喝退,不是是真是假?」
張還生聞言微微一愣,之後苦笑著擺擺手,「那晚的確有歹人進了我住的偏院,卻不是被我嚇走的,而是,而是繞了我一命…」,將騷亂那晚種種情形盡都說了一遍,最後道:「因為此事有許多不好明言之處,所以我也就沒有宣揚出去。
不想貴衙司耳目如此靈通竟知曉了梗概,為防瓜前李下之嫌,我也只好盡頭講出來了。」
聽他說的如此直白,那瘦高御史一時間有些尷尬,乾笑著應了兩句,便端茶送客,還算客氣的將張還生請出了巡查衙門。
這時天色已近傍晚,張還生摸著半飢半飽的肚子,便隨意找了間飯莊大快朵頤一番,之後莫名氣悶之下,選擇先回國子監中,卻沒想到才剛頂著月色,踏上國子監的高階,便被門子攔下說其座師周監學要見他。
這還是張還生免春試入學國子監以來,第二次與門子講話,也是拜進周監學門下后,第一次蒙座師主動召見,路上不由的胡思亂想道:「這天下事還真是越閑變越閑,愈忙就愈忙。
閑時,一年半載都沒人願意見你一次;忙時卻這個要見你,那個要尋你,鬧的人頭腦發矇。」
而等他來到常去的石堂,拜見過座師后才知道,原來周監學找他,為的竟和巡查司同一件事。
兩人相對而坐后,就聽周監學眉頭緊皺的說道:「今天午時淮陽公的嫡孫因為六日前那晚騷亂所受的暗傷,藥石妄治而死。
至此喪生的貴人已達十七名之多,現在這種時候,突然傳出那天夜裡也有賊子進了你的住處,而你卻一直未曾聲張,可不是件小事…」
「老師,不用憂心,我已經將事情原委,向巡查司說過了…」張還生強自一笑,打斷了座師的話道,將自己回城時被巡查司傳見之事從頭到尾,絲毫不露的講了一遍,「未來的隱患便只是我那晚一時口無遮攔,說的幾句狂言妄語,也許會惹人非議。
其餘嗎,應該沒什麼了。」
周監學聞言沉吟片刻,口中開始不住念起張還生說出的兩句詩詞,:「峰高千仞無欲則剛,海納百川有容納大;峰高千仞無欲則剛,海納…」,評價道:「好句,真真是可以傳世的好句,你小小年紀允文允武,竟能說出如此名言警句,不惹人非議反倒怪了。」
之後便揮揮手趕起人來,「這種言辭爭鋒之事,最多就是被人心中腹誹一番,打打嘴上官司,倒也沒甚大不了的。
早知如此,我便不急著召你來見我了,還平白耽擱了修鍊那《玄龍玖火罩》,去休,去休。」
張還生聽到這話,本來已站起身來,深施一禮后想要轉身離去,突的心思一動,又卻坐了下來,「老師,其實今日還發生了一件關係吾此生命運、未來的大事,讓人無法決斷,您可願一聽,為我指點迷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