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他的保重

  再大一些,姜文哲從那個一直讓他遍體鱗傷的男孩子口中知道,他是「賤人」生的孩子,他是「雜種」。


  接他來這大房子的那個叔叔讓他叫他爸爸,他也是有過媽媽的,他,怎麼是雜種?

  可是若他不是雜種,為什麼那個他喚作爸爸的人從來都不正眼看他?可他就算是雜種,這罪名,真的和他有關嗎?

  他到底是做了什麼,錯在了哪裡,讓自己,變成了雜種?

  再後來,他便不再想那個他喚作媽媽的,記憶中滿是是血的女人。


  他知道了她是名不正言不順的存在,而就算如此,她,卻也還生下了他。


  她讓他成為她破壞別人家庭的證據,讓他頂著私生子的罵名過活,讓他雖然有父親,卻從來沒有體會過父愛,雖然有母親,卻從來不知道母愛為何物的沒人要的孩子。


  他知道他是有用處的。他接受各式訓練,因為有一天,他會成為最厲害的殺人器具。


  殺人嗎?又有何妨?


  訓練嗎?那就來吧。


  他的生命似乎只剩下一件事:如何將殺人,最快最狠最穩的方式殺人,變成本能。


  二十歲那年,他被告知他有白血病,他第一次看見那個他喚作父親的人正眼看他,而他也第一次求他一件事情,他想自己過。


  他不需要住在城堡里,他自己,便是自己的城堡。


  不管他還有多少時間,他想一個人生活。


  那男人答應了他的要求,給了他一生都用不盡的錢,讓他走了。


  他猜,他的離開,這,也是那男人期盼的吧?

  他到底還是「二少爺」,不是「大少爺」。天知道那男人到底有多少個他一樣的「二少爺」們。


  那個他喚作父親的人,不差他一個。


  他沒有說再見,那男人卻說了「保重」。


  「保重嗎?呵呵。」


  他還記得當時他聽到這兩句話時,心裡的寒意和臉上的冷笑。


  那日用那種毀天滅地的方式離開自己的那個不稱職的媽媽,臨走時,他說的,就是這兩個字。


  而他可憐又可悲的媽媽用最自私和決絕的方式,死亡,回懟了過去。


  他依舊一言未發,留給那男人的,是他離開的背影。


  他自己知道要保重,不用別人教。


  他到了一座新的城市,沒有過去影子的新城市。在這座城市裡,他開始消極的治病,積極的活著。


  他有了正常的工作,和人命和刀槍無關的工作。他很喜歡這份工作,這樣的生活,讓他覺得活著,也沒有什麼不好。


  再後來,他遇到了易簡,讓他第一感受到了活著的珍貴的易簡,讓他第一次對自己的母親有了感激的易簡。


  他很開心自己活著,活著,可以遇到易簡,活著,真好。


  易簡就是他的陽光與空氣,她讓一切變得有了生氣,有了意義。


  他的存在不再是問「為什麼是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的糾結的歷程,而是對「我活著」的肯定和堅持。


  他有了易簡,他的易簡,讓他找到了希望和生活下去的勇氣的易簡,他深愛著的易簡。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