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恍如隔世
遲映月不由笑了:「什麼歸什麼？你又不知道我心悅的是誰？」
荀殷搖扇，決定不理她，轉身就走，提及那個人，她待會又要拉著他說個沒完沒了了。
荀殷不解，那些個姑娘們的懷春心思，他只覺得很瘋狂。
剛踏出大門一步，想起什麼，又回頭問:「喂，你這傢伙，用過膳沒？餓不餓？」
遲映月嘻皮笑臉，摸摸肚子道:「沒呢，你一說就餓上了。」
荀殷合上摺扇，冷哼一聲:「等著，廚房那邊估計有剩飯剩菜，我這兒自然比不上相爺府，不吃就拉倒！」
過了一會兒，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上來了，而且還是剛新鮮出爐的，全都是遲映月愛吃的菜。遲映月有點感動，這傢伙，果然外冷內熱。
今生能有如此知己，夫復何求？
用過膳后，遲映月帶著小棠趕緊回了府，雖然耽誤了點時辰，但還好，遲寇今日並沒在府。
鎮日，遲映月又來荀殷店鋪正想探望那紅衣公子時，只瞧見荀殷頭纏紗布，嘴邊不斷念著:「哎喲，哎喲，我究竟攤上個什麼事？」
近侍王力正攙扶著荀殷一瘸一拐的從廂房走出來。
遲映月心驚，「怎麼回事？」
荀殷捂著額頭，氣更不打一處來:「還不是你帶回來的人，昨夜裡，我正準備歇息時，聽到那小廂房窸窸窣窣的聲音，我以為進了賊人，正走過去瞧，可剛推開門，就被人打暈了。」
王力扶著荀殷慢慢坐了下來，荀殷一臉痛色:「都是你，帶了個什麼人回來，盡搞的我成這副模樣，我本想著今日去花茶坊找小娘子們喝茶吹笛，誰成想……」
遲映月看著他那副遭罪的模樣，愧疚感更濃，心想，要不是自己將人帶到這兒，他也不會這樣。
王力給荀殷倒了杯茶，荀殷拿起喝了一口，繼續埋怨道:「我早就覺得那小子不對勁，你非得說什麼南懷瑾的朋友，與那小子沾上邊兒的，能是件好事？」
遲映月小聲為懷瑾辯解:「其實公子沒你想的那麼不堪。」
一聽到又再為他說話了，其實他素來與懷瑾無怨無仇，但不知為何每逢看他就是覺得不順眼。荀殷一下子就怒了，猛拍桌子:「老子快要死了，你還為那小子說話，真傷人心！」
「息怒！息怒！待會兒又傷著哪兒可就麻煩了。」遲映月跟伺候大爺似的，給他遞茶，又給他拍背舒氣。
荀殷瞧了她一眼，冷哼一聲。
遲映月看著他頭上纏著的白布:「你不是傷的是頭嘛？怎麼剛走路也一瘸一拐的，他們也把你的腳打傷了？」
「哼，你沒聽說過牽一髮而動全身？」
「老子現在這副模樣至少要調養生息一個月才能痊癒，也就是說我至少一個月都關門大吉，我不管，你給老子賠償一切損失費。」
「可你這是棺材鋪，又不是天天有……」遲映月看著荀殷投射出來想掐死她的眼神，硬生生將最後生意二字卡在喉嚨里。
趙熠因近日來金人進犯一事，搞的愁眉不展。因心中有事，所以便四處走動一番，藉此揮散鬱悶的心情。不知不覺間已然來到了慈元殿。聞的到那不遠處傳來淡淡的茉莉香，趙熠立即展顏一笑，命所有人都退下，獨自一人走近殿內。
只是剛踏進殿內，眼前恍然就有個景象，投射過來的光很刺眼，周圍有一個圓形的淡紅色的光圈在顫動著，彷彿被黑暗阻住而停滯在那裡的樣子，火焰熾烈起來。
那火光一竄一跳地閃著，撕破無際的夜幕，似乎想衝破黑暗的束縛，飛騰出去。
被火光團團圍住的還有一個長相清秀的少女手捧著茉莉花，就在烈火灼燒她全身的一剎那，她認命般緩緩閉上了眼睛，眼淚滾燙成珠，滴滴墜入地上。
原本笑的明媚的少女，她的臉上露出不常有的淡漠的笑容，火光灼灼，這抹笑容，此時卻牽扯出最殘忍可怕的唇角弧度。
火光肆無忌憚地吞噬著一切，那赤紅的火焰也彷彿一個狂妄的成了黑色。
趙熠居高臨下看著後來那少女在烈焰中痛苦不堪，他卻無動於衷，只是慢慢地蹲下去，緊抱自己的雙膝，拚命地喘息著，滿額皆是點點冷汗，抬手不停拭汗，讓自己臉上維持原有的平靜。
「官家、官家？」
聽到聲音，趙熠抬起頭，看到慈元殿侍女小藍緊張的神情，她許久才擠出一段話:「遲、遲貴妃剛看完歌舞表演，許、許是乏了，這會兒正歇息著。」
看到她那一刻，趙熠才深知剛只是一場幻覺，慢慢回過神，此刻神情淡漠，略無矜色。他亦可上一秒大動干戈，下一秒卻笑臉迎人，讓人難辨其心思。
「帶我去見遲娘子。」
「是。」小藍自是不敢違抗，引著趙熠進到了宮殿。
一陣風從殿外吹進來，那股淡淡的茉莉香更沁人心脾，趙熠來到了床榻，望著此時正安然入睡的清秀女子，熟睡中的她，看上去平靜而柔和。
揮手讓身後的宮人也退了下去。踱步來到床榻前坐下，對她凝望片刻，心像有什麼東西化開了，變得深邃和柔軟。他情不自禁，手溫柔的撫上她臉龐，手指尖嫩滑的觸感讓他心上泛起漣漪。
「芍藥，芍藥，你來了？」遲映瑤睡夢中勾起唇角露出笑意。
趙熠目光閃動，眼神複雜，卻也回了句嗯。
「芍藥，嘉定四月廿七，我在錢王祠碼頭等你，你為何不來？」遲映瑤繼續睡夢中陳述著夢話，她無意識的抓住他的手，緊緊的，彷彿鬆開他會消失一般。
這下，趙熠有點意外，心裡一驚，不由驚懼看著她，握著她的手更緊了緊。
許是沒聽到他的回應，又許是勾起前塵往事般，她驚的睜開雙眸，見了他就像見了惡鬼似的，掙脫他的手，臉頰開始漸漸扭曲，胸口劇烈的起伏著，雙手開始扯著自己的長發，發出一聲尖叫:「啊！啊……」
還沒等他有所反應，她馬上跳下床，倉皇而逃，彷彿這裡有洪水猛獸追趕著她。
嘴裡反覆念著一句話:「芍藥，你在哪裡？快來救我——」
這般動靜，引起不少騷動，宮人見她披頭散髮的衝出室內，驚呼道:「遲貴妃
，你要去哪兒？」
遲映瑤指著室內，語無倫次道:「這裡有鬼，有鬼！我要離開這裡——」
宮人們紛紛往裡瞧，卻見一個穿著通天冠服的年輕男子從里走出來，身上那股與生俱來的九五之尊的氣勢，讓人絲毫不敢輕視。
宮人們立即對著他躬身行禮。
可遲映瑤表情更見畏懼，還指著他說:「就是他，他就是那個惡鬼！」離她最近的宮女貼耳小聲道:「遲貴妃，這是官家。」
趙熠也不惱，見她衣衫單薄又光著腳，怕她受凍，忙命人取來外套和履，親自為她披上，又蹲下為她著履。
遲映瑤也無之前瘋癲的情緒，只獃滯地看著他:「你、你能帶我去找芍藥嘛？」
宮人們站在後頭，惴惴不安的心緒浮上心頭，她們都試探著偷眼看今上，可沒想到，他竟然點了頭。
趙熠眼底波瀾不興，讓人難以窺知他心思。他輕輕牽起遲映瑤的手，見她無反抗，就帶著她往裡走。
遲映瑤一手任由他牽著，似陡然想到什麼，另一隻手試探性扯著他的衣襟，說道:「
芍藥、他喜歡茉莉花糕，我想買點送去。」
趙熠想也不想，溫聲回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