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

  假如此刻我死去，會發生什麼。

  魂魄，脫離了那具軀殼，浮在半空，俯瞰著自己的葬禮。

  昏厥，撕心裂肺的痛苦，家人。

  獻上花束，灑下一片細淚，朋友。

  睥睨著人群，盼望快點結束，陌路。

  目前為止，甚至說以後的一生，只有他們能證明我曾存在過，可若他們也離去呢。

  生前的我一直想要將死後的器官捐贈，如今我也不清楚到底有沒有報名，聽說需要直系親屬簽字通過，應是沒有成功。

  不貪心，不想留給至親刻骨的殘忍，只求提起我時，父親能放下香煙流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這小種，之前沒少讓我操心！」

  現在化成了灰燼，被裝在一個小盒子里，心中從未這般平靜，啊……對了，如今沒有心臟了。

  照例要吃「解穢酒」。

  大伯舉杯：「銘記這個悲痛的日子。」

  痛飲后，去上夜班。

  樓下張姨舉杯：「太遺憾了。」

  痛飲后，打包了幾碟菜。

  遠房親戚舉杯：「保重。」

  痛飲后，坐下刷微博。

  奇怪，朋友們都會喝酒，但不舉杯。

  湊到耳邊一一詢問。

  如今我已入土半截兒，依舊有人對魂魄假正經：「未成年人不能飲酒。」

  有人無奈道：「有長輩，得裝樣子。」

  三歲的小表弟跑來跑去，他應是最開心的，不知道什麼是永恆，什麼是肅清。

  葬禮本身已經夠晦澀，在魂魄面前演戲倒不如做三歲小孩，不如快意恩仇，不如推杯換盞，不如徹夜長談。

  如果我此刻死去，無論是去往天堂還是地獄，都無需要流淚來鋪路。

  只需舉杯，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