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褂怪人
常聽人家說孫韓哲是怪人。
但我卻從未察覺到一分一毫怪異,即使有,那我也會被這怪氣兒吸引。
孫韓哲是標準的山東漢子。粗獷利落的輪廓以及精壯的體格,常引來女孩的側目,可因其總是冷冷的端著臂膀凝視遠方,令她們望而生畏,想必這也是把他奉為怪人的原因之一。
馬褂是孫韓哲常穿的,哪怕睡覺時也是。但不像有些「文人墨客」穿上馬褂后發了瘋一般說教,彷彿世間只有自己一人活的偏執狂郁,他穿馬褂的原因不詳,所能想到的原因是習慣使然,又或者是當他說出清醒的真理后,所收穫的不是拍掌贊同而是鄙夷震驚,而馬褂就是他的「盔甲」。
譬如今日的會面,那件心愛的馬褂就正著在身上。他沉默的盯著飯桌上的杯盞,盯著那滿載瑣碎生活的酒精。
幾杯下肚,飯桌上的其他孩子都在享受啤酒花帶來的味蕾快感,面紅耳赤的開始講述自己的風雲往事,孫韓哲的馬褂卻從未脫下,他像平常那般驀然垂著腦袋,低語著
「我愛家,噢不,我愛的是巴金先生的《家》。我們不該選擇這樣的日子不是嗎?我們是青年,不是畸人,不是愚人,應當給自己把幸福爭過來……」
說罷又陷入了無盡的沉默宇宙。
若論何時孫韓哲會脫下馬褂,我想只有在球場上時會卸下這道「盔甲」。
在球場上的他嬉笑著與三五好友打鬧、為比賽時大展身手而躍躍欲試、在一個漂亮的籃板球後會激動的欣喜若狂……這是穿著馬褂的孫韓哲不會做的事——做一個孩子。
人們喜歡把和自己的認知有出入的事物貶為怪人怪物,即使有些真理本身就是謬論,可習慣了思想安逸,自然將自己視為豬圈裡的豬崽,一絲不苟的接盤老祖宗留下的東西時還會將清醒的人驅逐為「野豬」。
很多時候不理解生活的真正意義,問起別人時,常收穫不可置信的目光以及刻薄的話語:「這你都不知道?生活生活,顧名思義:生下來,活下去。」
我忙問:「但並沒有說怎麼活,用什麼方式與身份活,我們就該一直重複著同樣的人生道路嗎,還是說我們若是不照做就會被鬼魅懲戒?」
一般到這時,對面的人已經翻起白眼,用倉皇的敷衍來掩蓋自己的恐懼。過了好久我才意識到有些話說出來會招災惹禍,所以只得選擇用玩世不恭的輕鬆來掩蓋恐懼與迷茫。
分辨一個人是否為良師益友,不要看他幫你什麼,而要看他給你什麼。孫韓哲顯然是後者,而他帶給朋友的除過快樂更多的是對生命的思索。
孫韓哲不是畸人,不是愚人,更不是怪人,若非要加個前綴,我將他歸為青年人,千萬烏合之眾中的青年人。
身邊的人都在重複著同一真理道德準則,妄圖用一樣的模子刻出無數個老百姓,強調青年時努力才能老有所依,而所謂努力就是無休止上學工作,無底線的忍受生活的苦楚;所謂老有所依即是指安享晚年——讓鬆弛的肌膚來感受片刻溫暖的海風,用蒼老的心來面對變化萬千的世界。
可這真的是幸福嗎,青年時爭到的幸福要留在垂垂老矣的暮年才可享用,這樣活真的有意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