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古曲
來到廂房后王瑾將冷柔兒安頓好已經到了晚上。夜深沉而寂靜,為整個中州城披上了一件黑色的外衣。城裡的燈火漸漸升起,將這件黑色的外衣點綴的色彩斑斕。
見蘇詩詩的手裡依舊抱著那把古琴,王瑾心中有些好奇。他並不通曉音律,只是兒時聽自己的母親彈過幾曲。
「詩詩你通曉音律?」
「只是略通一二。」
「可否為我彈奏一曲?」
「王公子還有此雅興?想畢以前也是接觸過吧?」
「那倒沒有,我有位親人在世時曾鍾情於此。」
「詩詩沒想到會勾起王公子的傷心事,還請公子不要介懷。」
「不會,這是很久以前發生的事情了。詩詩你若不願撫琴也不要勉強。」
「能為公子撫琴是詩詩的榮幸。」
「那便有勞了。」
蘇詩詩從布袋中取出古琴放好,然後一雙美眸看向王瑾。
「不知道公子想聽什麼?」
「有什麼表達思念的曲子么?」
蘇詩詩想了一下,一首曲子出現在她的腦海中。這是她非常喜歡的曲子,每次彈奏之時都會勾起她心中的一些往事。
「公子我為你彈奏的第一首曲子叫做輕惜嘆。」蘇詩詩雙手放在琴弦上,手指開始輕靈的舞動。
開始時曲調比較舒緩,一息之間不過兩三個音符。蘇詩詩微微頷首,輕蹙娥眉,一手在撥,一手在揉。
王瑾深深被這些音符打動,他的心潮隨曲調的起伏而波動。在他眼前出現了一幅畫面,藏於群山之中的一個小鎮上立著一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大樹。一陣秋風吹過,樹上將黃未黃的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
一個婦人牽著半大的孩童坐在那株大樹下的石凳上。婦人慈愛的用手輕輕拂過孩童的前額。那孩童許是因為淘氣,一張小臉糊得黑不溜秋。
此時蘇詩詩彈奏的曲調速度忽然加快,錯落的音符如流水般湧出。時爾輕、時爾重,猶如一把木錘輕輕敲擊著王瑾的內心。
王瑾眼前四季輪轉,時光飛逝。那婦人頭髮中間夾雜了一些雪白,美麗的臉龐上也開始出現了歲月的痕迹。
孩童長成了大人,拜別了婦人獨自一人走出群山。
蘇詩詩彈奏的曲調快到了極致,一雙巧手飛快地在琴弦上撥動,許多音符猶如從天而降的雨滴,碎碎落了滿地。
孩童出山後成了一個將軍,所有的敵人見了他全都聞風喪膽,棄甲而逃。將軍持槍,陣前一聲怒喝便使風雲變色,十萬敵軍不戰而敗。
曲調接近尾聲,又變得舒緩。然而曲中的情意卻好像狂風襲卷。王瑾感覺到自己的心開始顫抖。
將軍回到了小鎮,婦人早已成為一具枯骨。將軍站在墓碑前仰天長嘯,將手中長槍折斷,從此長脆於墳前懺悔。
奏罷一曲,蘇詩詩收回巧手。王瑾還沒有從曲調中回過神來,他目光獃滯,內心似在掙扎。
蘇詩詩平復了一下情緒,開口道:
「王公子?」
王瑾沒有回話,依然還在回憶剛才看到的畫面。他在想:為了一世功名卻失去了親情到底是否值得。
「王公子你在想什麼呢?」
「噢,詩詩不好意思。我剛才被你的琴聲吸引,一時之間竟然走了神。」
蘇詩詩沒有責怪王瑾,臉上的笑意卻是更濃了。
人生得意之事,他鄉遇知音算是一樁。
「沒想到王公子竟然可以聽音入景,算得上是詩詩的第一位知音。」
「我倒確實是聽音入景,只是所見情景太過傷感。」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王公子不必感懷。明天的太陽依然照常升起。」
「好一個照常升起,在下受教了。」
「不敢當。王公子是否還想再聽?」
「當然,能聽到詩詩彈琴是一件美事。」
「下面這首曲子叫做命殤。」
蘇詩詩閉上了雙眼,兩隻手輕輕放在了琴弦之上。與上一曲開始時的舒緩不太一樣。此曲開始便是疾風驟雨。
從古琴上飄出的音符如同一條瀑布,直接傾瀉進王瑾的心裡。
王瑾的眼前飛快地閃過許多畫面。他像是被一隻大手掐住了喉嚨,呼吸開始變得困難。身體的溫度也在慢慢下降。
那隻大手把王瑾扔進了一個冰窖。王瑾凍的瑟瑟發抖,他離那冰窖的出口不是很遠,於是他想要離開。
王瑾馬上要到達出口之時,大手再次出現,無情地將他推了下去。再試幾次皆是如此。
曲調的速度變得更急更快,原本是一條瀑布,現在變成了三條。
王瑾依舊在冰窖之中,他數次被大手推了回來,身體已經快要凍僵。王瑾蜷縮著倒在地上。他的心裡有一個聲音在置問,你就這樣完了么?
下一刻王瑾站了起來,他使盡全身力氣再次來到出口處。當大手再次襲來的時候王瑾心中悲憤,大喝到:
「我不信命!」
大手雖然到了近前,可是卻碰不到王瑾分毫。在王瑾的怒喝聲下大手突然支離破碎。
一縷溫暖的陽光照在王瑾的身上,他又重新回到了人間。
此時蘇詩詩的琴音已然落幕,她吃驚地看著王瑾久久不能語。
王瑾恢復了神色,他靜靜的看著蘇詩詩,胸中激蕩難平。開口道:
「長河落日生萬年,喝問千古道途艱。此生由我不畏天,看破紅塵斬命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