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身體卻很誠實
晚上十點,胡不歸過來添了不知道第幾道茶。
「時安,你還是別等了,我看他今天不會來的。」他都已經打過電話了,陸南望的態度很強硬,不來就是不來,讓時安高興等著就等著。
這一個要等,一個不來,他今天也得跟這邊耗著。
時安剛想說她要繼續等下去,但是想到不能讓胡不歸跟著自己一起等。
「胡叔,你們關店吧,我去外面等著。」說著,時安就拿著包準備離開。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快坐著,坐著。」胡不歸哪裡是要趕時安走?「我是說他說了不來,就肯定不來了,你見過他什麼時候出爾反爾了嗎?」
時安心頭一怔,陸南望言行一致,說了沒空就一定不會來,所以她的等待只是為了求一個心安理得?
「你先等著吧,我讓廚房給你做點東西吃,你這一晚上什麼都沒吃……」胡不歸叨念著離開二樓,獨留時安一人在這邊。
胡不歸下了樓,先讓廚房給時安煮點吃的,先前那姑娘說要等著陸南望過來了再吃,結果人一直不來,就餓到現在。
吩咐完了之後,胡不歸坐在院子裡面又給陸南望打了電話。
……
時安想,今天可能要在這裡等一個晚上,都不一定能夠消除陸南望五年前在餐廳裡面等了她一天一夜的氣。
算了,為了哥哥,不就是一個晚上么,有什麼等不起的。
她單手撐在桌面上,困意和飢餓同時來襲,漫漫長夜,要怎麼熬下去?
在她快要睡過去的時候,手臂忽然間被人拉住,模糊之間被人從椅子上拉了起來,被強制在原地轉了一圈之後,又被丟回了椅子裡面。
時安因為這麼大的衝擊力清醒了過來,睜大眼睛看著站在桌邊滿臉清冷的男人。
恩,是做夢。
所以才會在這裡見到他。
男人應該是已經洗過澡了不打算出門了,所以才會穿著居家服,就連腳上,都還穿著棉布拖鞋。居家的打扮讓男人少了一份穿西裝時候的不近人情,但是臉上的清冷依然叫人無法親近。
不對,不是做夢。不然她在被扔回椅子上的時候,怎麼後背一陣生疼。
還在疼,清醒過來的時安覺得後背被藤椅膈得生疼。
「你幹什麼啊……」時安蹙眉,伸手想要揉背後的傷,但是碰不到。
男人站在橘色的燈下,遮住了大片光源,時安抬頭的時候,只能看到他粗粗的一個輪廓,以及從他身上不斷散發出來的涼意。
他輕哼一聲,而後轉身離開。
這……這就走了?
時安很快從椅子上起來,跑到陸南望跟前,「叔,來都來了,一起吃個晚飯……不,夜宵吧!」
她意識到陸南望是真的來了,並且應該是匆匆而來,不然不可能連居家服和拖鞋都沒有換掉。
口嫌體正直,嘴上說著不要,身體卻很誠實。
時安只想到這五個字。
陸南望很高,時安今天沒有穿高跟鞋,要抬頭才能和他的視線對上。
他由上而下俯視她,眼神中帶著淡淡的慍怒。
來的人是他,生氣的人也是他。
「給你們做了海鮮意麵當夜宵,坐下吃點,邊吃邊談。」胡不歸端著兩盤海鮮意麵上來,打破了時安和陸南望的僵局。
只見陸南望的目光挪到胡不歸的身上,似是瞪了他一眼。
胡不歸權當做看不到,將兩盤意麵放在桌上后離開了二樓。
剛才胡不歸給陸南望打電話,說時安被開水燙了腳,但是堅持不去醫院,要在這裡等他來。又把她的情況說得多嚴重多嚴重,陸南望當即就掛了電話。
不出半個小時,陸南望的車子就來了這邊,直接上樓找時安。
有時候,就得下一劑猛葯,才能讓人直面心中最真實的想法。
他要是稍微想一下,就知道時安不可能被開水燙了腳,但他連那點思考的時間都不願意浪費,直接驅車來了這裡。
……
「叔,既然都來了,那就一起吃宵夜吧,別浪費了這麼好吃的海鮮面。」時安笑著說道。
陸南望沒動,聽著她喊「叔」開始,就知道眼前這個人有求於他。
「總不能這麼一直站著吧?站著多累?你還要一直低頭看著我,讓您低頭不太好。」讓一向高傲的男人低頭看她,的確是不太好。
該說她是貼心,還是貼心呢?
陸南望看了眼還在冒熱氣的海鮮面,越過時安的身子,坐在藤椅上。
給「既醉」廚師面子。
見陸南望坐下,時安長舒了一口氣,不管陸南望是怎麼來了這裡,又是為什麼坐下,只要他現在是坐在這裡的,那就行了。
時安重新回到座位上,看著對面拿起叉子吃面的男人,他應該是餓了。
她也餓,但可能是餓過頭了,所以就算香噴噴的海鮮面擺在面前,她也沒什麼食慾。或者說,因為心頭有事,所以就算滿漢全席擺在面前,她也沒有什麼食慾。
「叔,那天我被孫濤和時載綁架之後,有個人來救我。」這是時安沒有告訴陸南望的事情,也沒有告訴其他人。
她看著男人的表情,他似乎沒有半點驚訝或者意外,是早就知道了?
「雖然那個人從頭到尾都沒有取下過頭盔,但是我能感覺到他是我哥,只有我哥才會在我危險的時候不顧一切地來救我。」
男人的眉頭微微地蹙著,似是不滿時安的話一般。
「但你也知道,我哥先前坐過牢,他又黑了那條路的監控,怎麼說都是犯法的。現在清如有點事情離開海城,我不知道為什麼謝晉遲要找她,但他拿我哥這件事情來威脅我,我就覺得很莫名。」
男人繼續吃面,並未發表任何意見。
「謝晉遲是你的下屬和朋友,如果你開口的話,他一定會聽你,所以……」
「為什麼?」終於,男人開了口,聲音清冷,還有幾分譏諷。
像是在告訴時安,憑什麼她開口,他就一定要同意,為什麼?
「因為……」因為過去只要她一開口,他就同意她的任何要求,不問為什麼,「因為清如不是要離開,她只是臨時有點事,但是這些事情不想跟謝晉遲說。」
男人專心吃面,沒有回答時安的話。
對她的「因為」不滿意。
「因為我不想我哥被警方傳喚,他是我的親人。」
對面的人依然恍若無人的吃面,這個「因為」也沒有打動他。
時安坐在藤椅上,心頭忽生一種無法言喻的情緒。
她坐在椅子上,沒再開口,像是自暴自棄一般,反正說什麼,他都不會答應一樣,哪怕這件事對他來說,只是舉手之勞。
可時安同樣明白,幫她是情分,不幫是本分。
她不能要求陸南望非要幫她,不然她和時建林有什麼區別,跪在她面前求她放過時載?以親情,以道德為由,綁架時安一定要做什麼。
現在,她是不是也處在當時時建林的位置,要求陸南望一定要做什麼。
當陸南望吃完了他面前的海鮮面,時安都沒有再開口,因為他無聲的拒絕,因為她自己想清楚了。
他拿了餐巾擦拭嘴角,動作優雅,和一身居家服的搭配並不違和。
「就這些?」男人堪堪開口,似乎是覺得時安大費周章地等在這裡,就為了說這些話?
「我想了想,你好像沒有必要為了我打破和謝晉遲的和諧,所以你不幫我,我不怪你。」
「哼。」對面的人輕哼一聲,「我還以為你找到一個很厲害的丈夫,能幫你把所有的事情都解決,沒想到連個謝晉遲都擺平不了。」
「……」所以這是吃完了,就有力氣懟她?「他有事回紐約了!」
言下之意,是梁天琛在這邊,就能幫她把這些事情給處理了?
「所以他的事,比你還重要。」陸南望一語戳中。
時安不想和陸南望糾纏在這件事上,她和梁天琛本就沒有結婚,他有事回紐約不能在這邊幫她本就不矛盾。
但是在陸南望口中,就變成梁天琛不在乎妻子,妻子一點都不重要。
「對,不是所有人都像叔一樣在乎家庭,在乎老婆孩子。」時安賠笑。
但這話,更像是嘲諷。
那麼,談話看來是進行不下去了!
「我就當你在誇獎我了。」他把餐巾放在桌上,做出了要起身的動作,似乎真的只是過來吃了個夜宵一樣。
那還能怎麼辦?時安等到他了,但是兩人一言不合就開始抬杠,根本就沒辦法心平氣和的談。
她示好,他冷臉。
她冷臉,他刻薄。
這要是能和平談下去,太陽都得打西邊出來了。
男人從椅子上站起來,真的要走。
時安跟著站起來,只聽著對面的人說道:「晉遲不是沒有分寸的人,什麼事該說,什麼事不該說他自有分寸。就算找不到許清如,也不會拿你撒氣。」
是不拿她撒氣,但是拿時坤撒氣啊。
但是時安仔細地回味了陸南望的話,總覺得他在暗示些什麼。
她抬頭,有些不太相信地看著對面的男人,所以,他是在告訴她因為她是時安,所以謝晉遲只是威脅了她,並不會真的拿時坤的事情大做文章?
因為,她到底還是陸南望願意大晚上連居家服拖鞋沒換,就匆匆出來的人?
得到這個認知的時安心中的情緒瞬息萬變。
但是對面的男人已經拉開椅子,往外面走去。
時安匆匆提著包,打算跟上陸南望的步伐。
不知道是二樓的燈光太暗,還是裡面的擺設太多,時安的腳勾在盆栽上。
「啊——」時安雙膝著地,手中的包甩了出去,落在陸南望的腳邊。
她沒想過用這樣的方式讓陸南望停下腳步,也沒想過包中的東西會掉出來。
黃色文件袋裡面的照片散落出來,陸南望蹲下身撿起照片,仔細地看了看,再轉頭看著時安的時候,目光之中全是攝人的冷意。
「你找人拍的?」男人拿著照片,質問時安。
照片上,是盛淺予被一個男人摟著在夜店跳舞的模樣。
這東西,怎麼在她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