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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我也去

  聞言,蔣仕煜的手在齊旦的肩膀上重重按了按。


  他的確繁忙,若非順路,他可能都沒有辦法來探望受傷的守將。


  他也同樣無奈,原本該勸說齊旦好好養傷,但現在卻不行。


  缺人、缺將,大戰當前,無論是兵還是將,除非動不了了,否則該頂上去還是得頂。


  今日,雍安門打退了西涼軍的進攻,但他們並沒有破壞龐登的攻城車與投石機,這些攻城武器的威力依舊在,待明日捲土重來,他們一樣是苦手。


  而且,龐登能運抵一輛,就能運抵兩輛、三輛,後續會有更多的攻城車、投石機、箭塔、弩炮出現在京城十二座城門之外,而京中防禦兵力卻只會因戰損而越來越少。


  現在難,之後更難。


  京城守軍所能做的,就是拖,死死拖住西涼軍,拖到馳援趕到,裡應外合。


  算算日子,從聖上應允北地軍入關,聖旨傳到北境,顧雲宴點兵南下,騎兵隊跑得再快,恐怕也還要十天半個月。


  京城,必須得守到那個時候。


  蔣仕煜出了醫館,匆匆趕到順天府,安排之後的防禦事務。


  龐登沒有讓他們喘息太久,天色暗下來時,趁著今夜無月,雲梯懟到了雍安門下,開始了新一輪的攻勢。


  程言之守著雍安門,在一陣陣號角聲中,指揮著兵士們防禦。


  蔣仕煜聞訊趕來,確定攻城車的位子之後,大量的守軍被調到雍安門,其他城門亦不敢放鬆警惕,以防龐登聲東擊西。


  這一次,直至天明,龐登才退兵。


  一連數日,龐登時而攻、時而圍。


  無論白日黑夜,京城百姓都會聽見戰鼓號角中的廝殺聲。


  受傷的兵士越來越多,擠得醫館都不夠用了,紹方德徵調了客棧、酒肆、甚至是花樓,反正現在也沒有宿夜的客人,官府按人頭給錢,先安頓了再說。


  而遇難的將士遺體,亦是日漸增多。


  親人在京城的,自家領回去安置,親人不在的,官府只能先燒了。


  義莊都在城郊,哪怕城裡有,也裝不下了。


  雖入秋了,但這麼多遺體委實擱不了太久,怕一個不好引起疫病,那不用等龐登攻破城門,京城裡自己就完蛋了。


  亦有尋不回來的遺體,摔下城牆去的,與西涼軍的屍體混在一塊,守軍無法開城門收殮。


  如此戰況下,京中有人日夜心慌,也有更多的人,站出來幫忙。


  婦人們沒日沒夜的趕針線,醫館里葯杵、石臼不夠用,有百姓從家裡搬了打年糕的石臼來,將就著用了,街口支起了大鍋,煮水做飯,為了大伙兒經過時能喝上一口水,讓躲進城裡的京郊百姓們能有口飯吃。


  他們把這些細細碎碎的事情做得越多,官府衙門就能空出手來去做其他更緊急的事兒。


  紹方德從六部衙門回順天府,小吏們都調走做事了,他和師爺騎著馬,被一個老大娘一人塞了一隻雞蛋。


  那雞蛋還是溫的,握在掌心裡,卻比火還熱。


  這幾天,紹方德顧不上刮鬍子,整張臉邋裡邋遢的,除了一身官服,誰還認得出這是順天府尹大人。


  他就坐在馬上,牽著韁繩,一面往前,一面握著雞蛋,眼淚不住往外涌。


  師爺撲在馬背上,吃著雞蛋,嚎啕大哭。


  兩人哭到了順天府門口,擦了把眼淚,跳下馬奔進了大堂。


  老百姓送他們雞蛋吃,他們得替這些百姓把城守住。


  施幺拉著板車,上頭堆了不少鮮艷的布料,一條衚衕一條衚衕的走,拿料子與人換皮料,不論軟硬,不論新舊,是皮革、能用來縫甲衣的就成。


  他們幾個兄弟看著都是身強力壯的,也不怕有人趁亂鬧事,客客氣氣與人換。


  有不少人家拿了皮料來,卻不肯收布。


  也有一些先前觀望的,這會兒也坐不住了,把家裡壓箱底的貨色都搬了出來。


  守軍如此艱難,他們這些私藏的東西留著,難道等破城后給西涼軍搜颳去嗎?


  許七的腳底板起了好幾個泡,一落地就痛,他也不管,拿著細針挑破了,痛得直抽氣,還給兄弟們鼓勁兒。


  「袁哥定了親的念夏姑娘,那叫一個厲害,」許七道,「我那天看她從城牆上下來,半身都是血,全是西涼兵的,聽說,她一腳就把好幾個賊兵踹下雲梯,跟串糖葫蘆似的。」


  這是瞎吹,可吹牛誰不喜歡吶?

  施幺樂得不行,道:「那完蛋了,袁哥可能都挨不住一腳。」


  說完,他齜著牙看許七:「你明天真要上城牆去?去打西涼兵?」


  「那可不?」許七道,「我都報上名了,要上去殺他個片甲不留。怕什麼?咱們當初在寧縣,那也是一拳頭一拳頭打出來的,我比不上袁哥,但也不是花拳繡腿。」


  施幺笑了笑:「我也去,偷偷報的名。」


  他個子小,長得也不嚴肅,看起來跟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孩子似的。


  施幺怕守軍不要他,大言不慚說自己殺過人,唬得守軍看了他好幾眼。


  最後,那守軍估計也沒信他的信口開河,看在他胳膊上有些肌肉的份上收下了他。


  再者,實在太缺人了,有膽子上的,比沒有強。


  這麼一問,竟然有七八個都悄悄報了名。


  施幺提了兩罈子酒來,自己先仰頭喝了好幾口,道:「都別死在上頭,我們還沒有吃過袁哥的喜酒呢,好不容易把新房給袁哥刷出來,沒有看到他娶新娘子,黃泉路上都虧。」


  「出息!」許七哼他,「我還要喝五爺的喜酒呢,我們跟了五爺這麼多年,連他娶誰都不知道,這黃泉路,我才不走呢!」


  「對,不走!」施幺點頭,「我們五爺這麼厲害,肯定能娶個一樣厲害的媳婦。等打退了西涼軍,我尋聽風問問?聽風做媒老厲害了,讓他給我們五爺牽條線,我估摸著就能成。」


  「牽誰?」一眾人問他。


  施幺撐著下巴,拍著大腿,道:「郡主!我看郡主就挺好的!五爺跟小公爺是過命的交情,多好!」


  好不好,成不成的,他們吹牛都沒吹完,只聽嘹亮的號角聲又響了起來。


  他們趕緊扔下了手中東西,衝出了院子,循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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