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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黃雀

  征西大將軍龐登帶兵入關清君側,殺氣騰騰往京城來了。


  這消息瞞不住人,聖上似是壓根沒有打算瞞,一時間,京城百姓都有些懵了。


  這一次,戰火是真真切切要燒在他們的腦門子上了,是趕緊收拾包袱投奔遠親,還是留在京城,相信守軍,匆忙之間,百姓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有人昨夜警醒,聽見御林軍出動的腳步聲,但沒往心裡去,這會兒一想,皆是后怕不已。


  尤其是,御林壓根沒有找到龐登的三個兒子,人家早沒影了。


  龐家兒子跑了,他們老百姓跑不跑?


  這廂還沒有想出法子來,那廂又傳出了消息。


  聖上要離京南下了。


  這下子,誰還坐得住啊!


  聖上都要跑,可見這京城待不得了啊!


  沒瞧見,御林軍兵分了幾路,去三殿下府、永王府、皇家宗親府邸請人了嘛!

  孫睿的府邸外頭,原就收著官兵,眼下又添了人手,急匆匆扣開了大門。


  鄧公公一撅一拐著去後院通傳,把狀況與孫睿都說了一遍。


  孫睿神色如常,只叫了趙知語來:「把東西都收拾收拾,我們安排好,跟著父皇南下。」


  趙知語瘦了一大圈,欲言又止,但到底無法拒絕孫睿的安排,最後點了點頭。


  小爐子上,熱水剛好滾了。


  鄧公公見狀,提起水壺,注入茶器,茶香味四溢。


  孫睿不怕燙,讓鄧公公倒了一盞,簡單吹了吹,就這麼抿了一口。


  「龐登還有幾日能抵京?」他問。


  鄧公公想了想:「若一路暢通,最快一旬。」


  孫睿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話題卻換了:「母妃從前最是喜歡這個味道了,我卻是怎麼品,都品不出個好來。」


  鄧公公道:「您從靜陽宮帶出來的茶葉,就剩個底了。」


  「無妨,出京前飲完就算了吧,」孫睿淺淺笑了笑,「父皇不是要去江南嗎?那兒龍井挺好,我也換個口味。


  孫睿飲得慢條斯理。


  西涼騎兵再快,但到底不能把軍馬、將士往死里跑,否則別說後續供給,他們到了京城下,就只剩半口氣了,還怎麼進攻?


  孫睿琢磨著,差不多也還有半月時間。


  當然,聖上不可能等到那時候才啟程,他勢必會趕在三四天之內南下,離龐登遠遠的。


  所謂的半月,足以讓聖上遠離京畿,卻不夠朝廷調兵回防。


  毫無疑問,西涼鐵騎會圍住京師,叩開京城大門。


  如此激動人心的場面,孫睿自問是看不著的,聖上不會讓他留在京師,所有姓孫的、血緣近的,哪個都別想留下。


  可看不著也不妨礙孫睿激動,畢竟,前世他也沒有看到這一天。


  天寶九年,他死在天牢里。


  他沒有看到孫禛的結局,但他猜想,他那個一無是處的弟弟,下場肯定好不到哪裡去。


  他記得,孫禛賜死他的那一天,曾來天牢里「送行」,最後一面自然是爭鋒相對。


  按說,孫禛得償所願必然肆意狂妄,可事實上,孫禛當時的狀態並不好。


  孫睿以為是虞氏的病故讓孫禛難得有了點「良心」,可他瀕死之時,隱約聽見獄卒議論,說前線節節敗退。


  也就是直到去歲最後幾天,孫睿解禁重入御書房,在那疊厚厚的摺子里,翻到了聖上寫給蔣慕淵卻壓著沒有發的摺子。


  上頭提到了征西大將軍龐登。


  彼時狀況,讓蔣慕淵問西涼要兵不失為一個好辦法,但聖上卻壓住了。


  為何?


  孫睿太清楚聖上的疑心病有多重了,仔細想了想,很快就理順了其中關卡。


  聖上防備龐登,他怕龐登是下一個喬靖。


  順著這個思路去想,前世的未解之謎似乎也能有了答案。


  前世,在戰事四起了那麼多年之後,朝廷雖不能打壓所有反叛,但也不至於讓起義軍弄得節節敗退。


  彼時還有如此戰力的,只有西涼軍了。


  孫禛當時應該被西涼鐵騎壓得很慘吧?


  龐登的野心,才是上輩子真正的螳螂在後。


  想明白了這一點,孫睿在元月里就使人一路西行,趁著敏銳的蔣慕淵還在東異的時候,就與龐登的人接觸上了。


  蠱惑龐登,著實費了一番工夫,這也是孫睿必須讓蔣慕淵再離京的原因。


  一旦被蔣慕淵揪著尾巴,西涼軍的突進極有可能與蜀地突然發兵一樣,半途就被攔了下來。


  而哪怕蔣慕淵丟了先手,孫睿也說不好,他的嘴裡會編出什麼稀奇古怪的話,來哄著聖上留京。


  孫睿如何能讓聖上留京呢?

  聖上不出京,他就出不了府,何談其他手段?

  相較於孫睿的「老實聽話」,永王府里,永王爺簡直要氣炸了。


  他氣洶洶衝出了府,黑著臉進宮,也不去管那昏了頭的皇兄,直接去了慈心宮。


  皇太后那兒,葯爐已經支起來了。


  聞著藥味,永王爺只覺得那股子怒氣直衝頭頂,又不敢在皇太後跟前放肆,只能壓在心田,暗自唾罵聖上,幾個來回,沒等見著皇太后,自己就氣得夠嗆了。


  皇太后召他進去,只看他面色就能知他心情,道:「哀家不走,安陽也不走。」


  永王爺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安陽長公主,與皇太后道:「兒子也不走,兒子去跟皇兄說,他也不許走。」


  皇太后苦笑著搖了搖頭:「若是勸得住,早就勸下了,何至於弄得人心惶惶。」


  永王爺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了。


  「你肯定得走,還有恪兒……」皇太后剛開了口,見永王爺急著要說話,她擺了擺手,攔下了他,「其中緣由,哀家不說你也知道,倒是恪兒媳婦,她大著肚子,恐抵不住一路顛簸,你趕緊回府去,安排她進宮來,就送到慈心宮,哀家看著她,不會讓她出事的。」


  永王爺頹然,雙手捂著臉。


  他當然知道原因。


  他和孫恪當然沒有那個念頭,但聖上逃出京城,留下來的宗親、尤其是他們這樣身份的宗親,誰知道會發生什麼?

  若非如此,當年南陵王就不會在瑟瑟發抖躲在地窖里了。


  可符佩清再月余就該生了……


  這麼一想,永王爺倒有些苦中作樂,得虧宮裡老嬤嬤們都說這懷的是個姐兒,姐兒好啊,能留在慈心宮,受皇太后庇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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