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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九章 聖意

  這兩兄弟商量的時候,孫淼與孫駱一直沒有參與,一個捧著摺子翻看,一個低聲與伺候文英殿內的小內侍說話,不過耳力都可,孫睿和孫宣的聲音不輕不重的,一些關鍵的詞句,還是落到了兩人耳朵里。


  下意識的,孫駱和孫淼對視了一眼,很快又都把目光收了回去。


  對於那把椅子,他們二人的確沒有那個心思,但生來就是皇子,即便不爭,也要求個安穩太平,該明白的事兒還都是明白的。


  他們都聽懂了孫宣那沒有說完的話。


  孫睿只說蔣慕淵最清楚前頭,孫宣開口就是讓蔣慕淵一併回來,裡頭的意思是只聽孫祈的恐怕是不夠。


  軍報時時刻刻往京中送,並不用擔心孫祈信口開河、胡言亂語,他們的大哥也至於糊塗到那個地步,孫宣此話指的是孫祈能力不足,明明與蔣慕淵一樣在軍中,到時候回起話來,大抵會丟三落四,也分析不透局勢。


  這要是一年以前,孫淼未必會這般想孫宣,便是同樣的話入耳,也只當孫宣是隨口一說、沒有細想與惡意,但經過這些時日,孫淼也好、孫駱也罷,斷斷不會再覺得孫宣會這般失言了。


  那些不夠穩重、奪口而出的失誤,在孫宣身上已經難以尋見了。


  這會兒的這句話,就是在給孫祈穿小鞋,明擺著說給在座的眾位大人們聽的。


  至於大人們如何想,各人各心思,孫淼也不好細猜。


  孫睿當然也聽出來了,他神色不改,偏過頭詢問傅太師道:「您以為呢?」


  傅太師擱下筆,視線在幾位皇子身上轉了一圈,摸著鬍子道:「聖上與幾位殿下一樣都十分關心南邊戰事,老夫午後至御書房面聖時,會把殿下們的意見稟明聖上。」


  孫睿在心裡暗暗念了聲「老狐狸」,嘴上道:「辛苦老太師了。」


  中午短暫歇息之後,傅太師跟隨內侍到了御書房。


  聖上的書案上,堆著厚厚的摺子,他面前還攤著一本,硃筆放在一邊,聖上仰靠在椅背上,單手按壓晴明穴,等傅太師問安了,他才緩緩坐直,示意傅太師坐下。


  傅太師落座,半垂著眼,道:「聖上看起來很是疲憊。」


  「是乏了,」聖上笑了笑,「朕這個歲數,壯年已過,可要說是個老人,朕又不甘心,可精力的確不如從前。


  這些摺子還都是文英殿里先梳理了一回的,朕批閱著還覺得煩。


  說回來,也是這幾年大小事情太多了,各處都不安寧,天災人禍,戰事不斷,叫朕操心。


  朕前幾日叫你們商議南陵戰事,可有商量出個結果來?」


  「三殿下與五殿下提議,讓大殿下與寧小公爺先回京來,他們在前頭,對戰事比我們在後頭對著地圖的人清楚更多……」傅太師道,「等聖上聽過做了決斷,再定督軍之人。」


  聖上沉吟了一陣,緩緩頷首,道:「有理。那就先讓祈兒與阿淵回京來。」


  傅太師道:「臣一會兒就讓人擬詔書。」


  聖上又問了些其他朝事,才讓傅太師退下。


  傅太師走出御書房,不疾不徐走了一段路,這才頓了腳步,看著南邊的天色,低低嘆了一口氣。


  他在未開口之前,就已經知道聖上的意思了。


  近些時日,馮太傅、曹太保接連告病,坐鎮文英殿的三公就是傅太師,他很清楚每日送進御書房的是些什麼摺子,有多少數量,即便聖上當真精力不濟,也斷斷不可能在案面上累下那麼多的摺子。


  聖上不是看不完,也不是沒有精力處置,而是在告訴傅太師,每一本摺子里要處置的事情都需要銀錢,若南陵戰事無法速戰速決,朝廷是撐不住的。


  所以,孫祈和蔣慕淵必然會回京,孫宣和孫睿的提議正合了聖上的心意。


  傅太師看清楚了,可也不會明晃晃的告訴底下人,回到文英殿後,只讓人擬摺子往南邊快馬加鞭送去。


  日頭西落,宮裡宮外都點了燈,傅太師坐著轎子剛回到府中,就收到了兩張名帖,門房上說,刑部左侍郎呂大人與兵部右侍郎關大人候了有一陣了。


  兩位大人皆是一臉凝重,入書房后甚至顧不上寒暄幾句,便開門見山:「聖上可是不想打了?」


  傅太師反問道:「聽二位的口氣是擔心聖上不想打?二位想打到底?」


  兩人鄭重點頭。


  關大人道:「兵部都想打,南陵說反就反了,不打到底,朝廷威嚴何在?」


  呂大人苦笑:「太師您知道的,原本該是我往南陵去,只因當時家中狀況,由老卞代我出行,結果先是截囚后又圍城。


  也就是老卞活絡,老天保佑,叫他兩次都脫了身,換作是我,指不定已經死在南陵了。


  可老卞雖脫身了,三司還有那麼多官員被困在南陵城,他們怎麼辦?

  我說句大逆不道的,兩位殿下是聖上的兒子,他們回來了,聖上就不想打了,但三司的官員也是別人的兒子、丈夫、父親,哎!」


  人命生來就有貴賤,皇子與官員自然不同,其實這等道理,他們都是明白的,就是心裡過不去。


  傅太師沉默了一陣,道:「國庫的狀況,二位心裡也明白,若是拖久了,我們再交兩年俸銀也未必管用。老夫也不想半途而廢,眼下請大殿下與小公爺回京也不失為一個法子,能不能速戰,我們誰說了都不算,要讓小公爺來說。」


  關大人與呂大人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再是一腔熱血,他們也不是前線的將士,拿什麼去說服聖上打?

  蔣慕淵若說能打,他們再敲敲邊鼓,那還有戲。


  要是蔣慕淵都覺得短時間內打不下南陵,他們再強求,又是靠誰的性命去填南陵的崇山峻岭?

  送走了兩位侍郎,傅太師背著手站了一會兒。


  孫璧留著那些官員的性命是為了必要時拿來與朝廷談條件的,若真兵臨城下,三司官員是生是死,誰也說不好。


  呂大人其實也清楚,可什麼都不作,放任著,良心上又過不去。


  做人難吶,做掌握了別人命運的官員難,做決定朝政的君王,太難了。


  傅太師清楚聖上有聖上的無奈,可這仗,還是該打的。


  他關上了窗戶,喚了人進來:「帶些口信給聽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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