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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六章 胳膊

  趙知語跟了出來,等出了靜陽宮,她讓跟著的人手離遠些,這才遲疑著低聲問道:「殿下是沒有歇好嗎?我看七殿下的傷似是好得差不多了,並不要緊的。」


  孫睿腳下沒有停,聲音壓得很輕,道:「他的胳膊怕是好不了。」


  趙知語一愣,落後了幾步,她又匆匆跟上,道:「那也不是殿下的過錯,殿下護著他,已經儘力了。」


  孫睿抿了抿唇。


  這可不是儘力不儘力的事兒。


  出發前,他詳細問過夏易,夏易也算是給了準話,孫禛的胳膊必定會出問題,大小不同罷了。


  而且,孫禛是被抬回宮裡的那個,若孫睿不能比孫禛更遭,那必然會被埋怨。


  聖上不會立刻把他怎麼樣,虞貴妃最多也就是嘴上說他幾句,但後患更多,比起那些,孫睿不介意消瘦些時日。


  反正,再瘦再憔悴,能比得過水牢之中的瘦骨嶙嶙?


  另一廂,太醫們依序離開了靜陽宮,聖上只留下了夏太醫:「你且仔細說說。」


  剛剛太醫們都在,神色都相對輕鬆,可見他們認為孫禛的傷勢並無要緊之處,只夏太醫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夏太醫垂首,恭敬極了:「殿下的胳膊……」


  孫禛聞言驚訝,他按了按右胳膊,道:「我覺得無事。」


  夏太醫又道:「您受傷后一直養著,從沒有嘗試過抬起來吧……」


  話還沒有說完,急性子的孫禛就忙抬起手臂,剛舉到過肩膀,他就痛得一聲驚呼,卸了勁。


  孫禛愕然,不肯就此認輸,又試著抬起來,還是剛到了肩膀處,從脖子到手肘都錐心似的痛,他咬著牙想再抬高些,卻沒有辦法。


  「這……」孫禛難以置信,「怎麼會這樣……我的胳膊以後就抬不起來了?」


  夏太醫道:「現如今看來,抬手勢必是會有影響,不可能恢復得跟沒有受傷過一樣,至於能抬多高,一則是治療,二是殿下也要多配合練習。」


  孫禛的臉色陰沉。


  虞貴妃擔憂極了,問道:「其他太醫都沒有提這個……」


  「娘娘,學海無涯,醫海也無邊,術業有專攻,跌打損傷委實不是眾位大人的強項,臣也是湊巧年輕時跟精通此道的先生學過一段時日,才稍稍明白。」夏太醫道。


  再者,這些時日一直都是夏易看著孫禛,夏易也悄悄給父親說了幾句,他這兩年的遊歷,經手的病狀不說複雜,但分門別類各種都有,尤其是跌打損傷這種,是鄉野村民、軍中將士們最容易經歷的。


  虞貴妃嘆息,她何嘗不知道這個,御醫們平素看的多是內症,宮裡一眾金貴人,有幾個能跟孫禛一樣從高高的崖壁上摔下來,還因為各種因由耽擱了診治,她不過是關心則亂。


  聖上深吸了一口氣,壓著火氣低罵:「都是怎麼伺候的!」


  罵歸罵,也真怪罪不上伺候的人。


  孫禛帶去南陵的人全死在郡王府了,他們兩兄弟一路逃難,避在山林里,孫睿和他身邊的人手又不懂醫科,沒有讓孫禛的腰腿出問題就已經儘力了,委實無法顧得周全。


  真要怨真要罵,只能沖著孫璧去,是孫璧害得孫禛墜崖的。


  孫禛也在心裡罵孫璧,他受傷后請來的大夫,清一色南陵人,指不定都得了孫璧的好處,暗悄悄耽擱了他的傷勢。


  偏生他們誰也不懂治傷,聽大夫們說他腰傷了腿斷了,全關注腰腿去了,也就忽略了胳膊,以至於胳膊的骨頭長好了,肩膀卻抬不起來了。


  聖上緩了緩氣,問道:「對禛兒日常起居影響有多少?」


  夏太醫道:「殿下只要不抬手,從姿態看是看不出問題來的,平素也不要突然發力,那樣容易拉到筋骨感到刺痛,就如您剛才猛然抬手一樣。」


  聖上思量了一番,交代道:「你先給禛兒治著,也留心一下精通此道的大夫,不管能治不能治,這事兒誰往外頭傳一個字……」


  話只說了一半,但眾人心裡都清楚,宮女內侍們紛紛垂下了頭,眼觀鼻鼻觀心。


  雖然只是抬不起手,可說得不好聽些,這就是殘了,宮裡極其忌諱這個。


  聖上又轉頭與孫禛道:「你也不要灰心,總歸年紀還輕,聽太醫之言多加練習,慢慢來,總會有好轉,不用急於一時。」


  孫禛嘴上應了,可心裡哪能不急?

  不止是他,便是聖上也是著急的,虞貴妃更是。


  待聖上起駕回了御書房,虞貴妃握著孫禛的手,長長嘆了一口氣。


  此時的慈心宮裡,顧雲錦陪著皇太後用點心。


  孫禛和孫睿回宮,皇太后自然知曉,叫人去問了問兩個孫兒狀況,曉得皆無大礙,也就先放下了。


  宮中規矩雖多,但她老人家也不是那等古板人,不苛求晚輩第一時間就來請安,總歸是回來了,早一刻、晚一刻又有什麼打緊的。


  再說了,她現今身邊也不缺人,外孫媳婦兒貼心著呢。


  皇太后頗喜歡紅豆冰沙,她怕熱又貪冰,即便不讓她添濃濃的蜜紅豆,只那一碗冰,都能叫她品上許久。


  向嬤嬤知道她性子,乾脆換過來,煮得綿軟卻不加糖的紅豆湯做底,擺上一小塊碎冰,再多就不給了。


  皇太後端著碗,嘴上與顧雲錦說「吃得沒味」,手上卻不肯鬆開,一面嘗,一面說向嬤嬤的「不是」,話里話外的,委屈極了,聽得人又是好笑又是無奈。


  顧雲錦彎著眼兒笑個不停,到底拗不過她,與向嬤嬤商議著去弄些果乾來給皇太后添味。


  見顧雲錦起身,親自去廚房準備,皇太後偏過頭與向嬤嬤道:「雲錦丫頭是真貼心,哀家那麼多孫輩,也有願意來慈心宮裡儘儘心的,可能三五不時過來,陪哀家這麼個老婆子閑話家常還毫不厭煩的,只有她一個。」


  是真心還是假意,皇太后看得最是明白。


  哪怕她最偏心孫恪,皇太后也要說,顧雲錦比孫恪都細緻體貼。


  孫恪孝順,來得也勤快,但他閑不住,比起與老人家相處的耐心,顧雲錦更多。


  向嬤嬤也笑了,柔聲道:「世子以前與奴婢提過,夫人的老人緣薄。」


  顧雲錦能接觸的年老長輩很少,處得來的就更少了,待她漸漸明白祖母田氏的性情,卻已是子欲養而親不待了,後來,蔣盧氏也走了,唯有皇太后這兒,能盡一份孺慕心,也能得一份關愛情。


  「是啊,」皇太后眯了眯眼,「緣薄,就格外珍惜,被偏愛的,才總有恃無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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