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五章 一鍋粥
沉悶的氣氛一下子散了不少,皇太后笑了,向嬤嬤等人也就放鬆下來。
皇太后性情開朗,慈心宮裡多笑顏,一旦沉下來了,人人都不習慣。
向嬤嬤給皇太后添了茶,心說果真是郡主和夫人貼皇太后的心,幾句話就讓皇太后高興些了。
燕清道長也清楚顧雲錦和壽安郡主的用意,說了幾句玩笑話,又道:「貧道跟著師父學道起,師父就教過,求長生,卻不能貪戀長生,一味貪戀,只會入魔。」
皇太后品著這句話,緩緩點了點頭:「真人說得對。」
話題又回到了先前,燕清道長講道,頗有一番本事,他又多年雲遊四方,見多識廣,皇太后很喜歡聽他說。
顧雲錦一面聽,一面在心裡琢磨。
前世時,京中並未有那麼一號人物,是他當日大放厥詞被聖上趕出京畿之後並未揚名京城,以至於顧雲錦不曾聽說,還是他從未出現過?
顧雲錦想,她倒是不曾向蔣慕淵打聽過這事兒,回頭還是問問為好。
珠娘從虞貴妃宮中探望,回來時帶來一個新消息,顧雲宴、顧雲熙和段保戚一塊抵京,這會兒正在御書房回話。
顧雲錦喜道:「我大哥、四哥回來了?」
珠娘笑道:「是,顧將軍兄弟是回京來謝恩的。」
一聲「顧將軍」讓顧雲錦有一瞬的愣怔,她眨了眨眼睛,才反應過來說的是顧雲宴,心頭泛起一絲酸意、帶著無數感慨,她重新掛起了笑容。
是了,叔伯們都不在了,如今是他們雲字輩扛起了鎮北將軍的榮耀。
皇太后輕輕拍了拍顧雲錦的手,道:「一會兒你早些回去,也好去你娘家那兒說說話,顧家孩子多,走時讓珠娘給你備些點心。」
顧雲錦謝了恩。
御書房裡,聖上的心情看著也比先前好了許多。
顧雲宴受封將軍印,進宮謝恩,也帶來了不少北境的新消息。
北境城池、關隘的修繕都在按部就班的進行,相較於北境的有條不紊,草原上可謂是一團亂。
那夜的奇襲,不止讓安蘇汗死了三個兒子,更讓北狄亂作了一鍋粥。
安蘇汗原就身體不適,突聞噩耗,氣得吐血三升,重病了一場,聽說人都瘦得脫相了。
他餘下的幾個兒子想吞噬死去的兄弟們的勢力,而阿獨木、阿圖步等人的兒子又想守住父親留下來的東西,自家人勾心鬥角,顧雲康在草原上潛伏的那些日子沒少做事,哪怕此刻功成身退,他也留下了火星子。
這一家子彼此猜忌——到底是誰在背後下黑手,讓顧家一路殺到了草原上。
若安蘇汗身體康健,還能穩定人心,可他自己都半隻腳進了棺材里。
子孫之間的鬥爭已經是雪上加霜,最要命的,是安蘇汗本就是一個多疑之人,他懷疑其他的兒子,懷疑其他的部落,他的疑心病讓他的健康更堪憂。
如此狀況下,幾十年間被安蘇汗武力統一的草原各部落也都有了各自的心思,虛以委蛇,妄圖取代安蘇汗和他的兒孫,做草原上新的霸王。
顧家給與草原的那一擊,絕不是簡單的元氣大傷,此刻看來,更是釜底抽薪。
顧雲宴沉穩,敘述這些時用詞頗為慎重,也不想過分誇大功績,可落在聖上耳中,依舊頗為中聽。
聖上為南陵操心好些日子了,北狄的狀況讓他頗為振奮,連帶著看顧雲宴兄弟都無比順眼。
真真是江山人才輩出!
他去歲召見過顧雲宴與顧雲熙,彼時只覺得年輕人精神不錯,此刻再看,眉宇之間英姿勃發。
「雲錦是朕的外甥媳婦,你們兩個也就像是朕的外甥一般,」聖上頓了頓,沉聲道,「雖然北狄短時間內恐無力南下,但北境不能放鬆警惕,朕把將軍印交給了你,朝廷從未有過如你一般年輕的邊關守將,你千萬不要辜負了朕,也要對得起你列祖列宗的英名。」
待顧雲宴和顧雲熙謝了恩,聖上又看向段保戚。
彼時他號召年輕一代的勛貴奔赴戰場,段保戚是其中身份最高的一個,不說段保戚在北境殺了多少狄人,只「聽聖命」這一點,就讓聖上對他頗為滿意。
聖上勉勵了段保戚一番,便讓他們三人回去休整。
三人一塊出宮,宮門外,顧雲錦在馬車裡等著她的兩個哥哥。
彼此見了禮,顧雲錦低聲道:「謝恩可一切順暢?我聽說今日小公爺摺子進京,七殿下傷重,聖上在御書房裡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段保戚還不曾走遠,隱約聽見幾個詞,便頓了腳步又轉回來,道:「七殿下傷重?南陵戰局如何?」
顧雲錦簡單說了知道的消息。
段保戚擰了擰眉,道了謝,先行一步回府了。
宮門外,顧家兄妹也沒有再說什麼,等回到顧家,顧雲熙才與顧雲錦提了一句,段保戚想去宜平。
段保戚當日一意到裕門關投軍,也是不想年紀輕輕就碌碌無為,如今北境戰事了解,短時間內也不大可能再起戰事,便想回京再做打算。
而這打算,最有可能的還是去宜平打南陵。
三人回京路上也深談過幾次,即便南邊不打仗,段保戚只作遊歷,也比在京中度日有益。
若不是顧家要守著北地,顧雲熙也想天南地北地去看看,開了眼界,增長閱歷。
顧雲宴笑著聽弟弟妹妹們說話,三人還不及走到長房,遠遠的就見幾個孩子風一樣地沖了過來。
豐哥兒大笑著撲上來,被顧雲宴一把抱了起來。
另幾個年紀小,跑得搖搖晃晃,人倒是沒摔著,但也落後不少,只棟哥兒衝到了近前,抬頭看著叔伯。
顧雲熙想了不想,把小侄兒一把撈了起來,在手上掂了掂,樂道:「我們棟哥兒長個頭了,也重了不少!」
棟哥兒咧著嘴笑了。
後頭幾個小的,叫他們兄弟左手一個、右手一個,脖子後頭在架一個,也都齊全了,單氏她們迎出來,臉上也都帶著笑。
笑容之中,自有感慨與心酸,亦有滿滿牽挂,卻也都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