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 影子
幾句話,說得段保珊本就慘白的臉色,越發沒有血色了,連嘴唇都是白慘慘的。
樂成公主沒有點到為止,反而繼續道:「什麼叫作你性情品德皆可,只是與恪哥哥沒有緣分?
哄外頭的流言,你愛怎麼說就怎麼說,但在這兒,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你被永王府拒親,就是被皇叔父和哥哥從模樣嫌棄到名字,從名字嫌棄到性子。
至於為什麼嫌棄你……
你,唱戲不看戲台。
要裝柔弱扮可憐,你只管去外頭扮,別來這兒。
這兒不是你的地方,你再怎麼賠禮道歉,在座的姐妹們,都不會傻乎乎地回家給你說一兩句好話的。
你想尋個門當戶對的,不如看看不在京中的公候伯府人家吧。」
段保珊搖搖欲墜。
她其實沒有想要定人家的意思,成國公府再被滿京城的笑話,也不會少了她一口飯吃。
她只是要一個好名聲,不想叫人說道她長短。
樂成公主的話中,雖有誤解她的地方,但也把段保珊的一部分想法掰開來說得明明白白了。
不止說了,還說得她無地自容,笑話她用錯了方式。
與公主一比,顧雲錦之前的說辭已然是留了大面子了。
畢竟,不管聖上待皇后如何,中宮還是中宮,樂成公主是皇后唯一親生的女兒,她的身份,使得她說話做事能更直接、更明了。
段保珊張口想要解釋,可面對這樣的樂成公主,解釋又有什麼用呢?
她便是在這裡說成了一朵花,也是無人欣賞,沒有任何的意義。
規規矩矩退到一邊?
難道就不是笑話了嗎?
此刻的進退兩難比之前更甚,段保珊心裡著急,眼前一白,整個人栽倒了。
顧雲錦就在段保珊邊上,眼疾手快,見人倒下來,下意識地扶了一把,原以為架住了就無事了,哪曉得段保珊整個人軟綿綿的,沒有絲毫的反應,直直就往下墜。
顧雲錦只好加大了手上的力氣。
很快,邊上伺候的侍女過來,從顧雲錦手上接過了段保珊。
人已經暈過去了。
侍女們掐人中,請醫婆,把段保珊挪去了花閣里休息。
樂成公主見狀,嘆息著搖了搖頭:「她就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上次出事時,她不也是當場厥過去了?不好好在府里休養,是要損了誰?」
話音落下,各人有各人的思量。
段保珊身體不好,著急起來就接不上氣,說昏就昏了。
若是今兒個公主不在,壽安和顧雲錦等人不願意陪段保珊唱戲,甚至說了幾句太直白不好聽的話,那段保珊一倒下,豈不是又成了她們得理不饒人了?
興許段保珊並非故意如此,可萬一發生了,說得清說不清,都很叫人糟心。
也就是對上公主,旁人輕易不願意造口舌是非。
貴女們之中,壽安算是與樂成公主能說上一些話的,低聲問她道:「你原是不會管這些的,怎麼今兒個硬要與她說道一番了?「
樂成公主直直飲了一盞酒,撇嘴道:「心情不順暢,原就指著今日出來透透氣,偏她還在這兒裝樣子,越發不爽快了。你們不方便與她說明白,那就由我說,我不用顧忌她,她也不敢硬拉扯我。」
壽安郡主見狀,也就拿過酒壺,招呼眾人行酒令。
嘴上雖不說,壽安心裡還是明白的。
讓樂成公主不爽快,肯定是因為謝皇后。
公主是在段保珊身上看到了她母后的影子吧……
皇家的母女,與尋常人家的母女,肯定是有一些差別的,但謝皇后只有樂成,而樂成亦只有母后,算得上「相依為命」,感情固然極深。
樂成公主十分關心謝皇后,盼著謝皇后好,自然也會因著她不好而心焦。
之前偶有一次,壽安聽公主抱怨過「母后性子太軟」,就只一句而已,多餘的話,樂成公主是不說的。
壽安通透人,自是聽明白了。
聖上再寵虞貴妃,只要皇太后還在,是絕對不會起廢后的念頭的。
退一步說,哪怕皇太后不在了,謝皇后沒有親生兒子,聖上無需冒天下之大不韙,去那般為難皇后。
可,皇位終究是要傳承的。
沒有皇太后做依靠了,謝皇后的日子只會越發辛苦。
樂成公主希望母后硬氣一些,而謝皇后卻選擇粉飾太平。
宮裡沒有糊塗人,聖上與皇后關係如何,後宮之中,誰都看得明明白白,一再的粉飾,又有什麼用處呢?
謝皇后與段保珊一樣挑錯了戲台。
這大概是樂成公主此番如此說破的原因吧。
因著暈過去一個人,行酒令起初不熱鬧,等侍女來稟了段保珊的狀況,知道她並無大問題之後,這廂便放開了許多。
段保珊躺了半個多時辰才轉醒過來,隱隱約約的,能聽見園子里熱鬧的動靜,她心裡憋得要命,卻不敢在萬壽園裡哭。
厥過去已經夠丟人的了,再紅著眼睛出去,又要添好些笑話的……
來之前,段保珊想著,顧雲錦是個認同「冤有頭債有主」的性子,否則也不會在與侍郎府交惡的狀況下,還與徐令意那般好,只要她好好與顧雲錦說話,伸手不打笑臉人,當著那麼多人的面,顧雲錦不會為難她。
與顧雲錦客客氣氣的,壽安郡主、長平縣主也會給幾分顏面。
只是,事情的發展與她計劃之中的截然不同。
顧雲錦的態度比上一次冷淡,樂成公主的出面更是不在段保珊的意料之內。
事到如今,除了回去怪段保珍,還能如何?
月色清亮皎潔,萬壽園裡的姑娘們高高興興地拜月求巧。
相比後園,前頭的人更多,也更熱鬧。
珠娘換了身萬壽園裡做事的侍女的裝扮,妝容上亦做了改變,在夜色之中,哪怕是見過她的人,粗粗一眼,也很難看破她的身份。
她垂手站在一旁,看似等候吩咐,實則暗暗嘆氣。
園子這麼大,她只一雙眼睛,在那麼多姑娘之中尋找要觀察的目標,真是有點兒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