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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不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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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驚雨送吃的過來,正好聽見了這麼一句。


  他把食盒放在桌上,抬頭看了蔣慕淵一眼。


  蔣慕淵笑得很溫和,那股子笑意不只是在唇邊眉梢,連眼底都是滿滿當當的,還帶著幾分意外和驚喜。


  驚雨疑惑地看向寒雷,趁著蔣慕淵不注意,他壓低聲音問道:「爺驚喜什麼呢?人家顧姑娘又不是不知禮的,他給人家寫信,人家當然會回信。」


  應當說,驚雨有十成十的把握,他們爺肯定是在等這份信的。


  寒雷面不改色,淡淡答道:「你可以問問爺。」


  驚雨嘴角一抽,他沒有聽風那個膽子,是不會拿這些事情去問蔣慕淵的,不過,他也認同聽風說過的,寒雷這個性子,討媳婦難了。


  蔣慕淵自然不曉得兩個親隨在溝通些什麼,他拿著信封,靜靜看了會兒。


  和他送去的一樣,沒有收信人的名字,也沒有寄信人的落款,只一枚火漆印子。


  這封信拿在手裡還有些厚,叫蔣慕淵好奇顧雲錦到底絮絮叨叨寫了什麼內容。


  不過,他只拿了會兒,並沒有拆開來看。


  他先看了其他的信箋,顧雲錦的這封,他想要留待最後,慢慢地,多看幾遍。


  安陽長公主的信里,滿是關切之意,兒子遠行,哪怕蔣慕淵這幾年經常離京出遠門,但對母親來說,依舊是放心不下的。


  明明還不到嘮嘮叨叨的年紀,可翻來覆去的關心還是充滿了整封信。


  慈母嚴父,蔣仕煜很少把溫情的話掛在嘴邊,但對兒子是真的放在心上的,那些不曾化作言語的話,被長公主寫成了文字,一一告訴蔣慕淵。


  蔣慕淵看著看著就想笑,他很難想象這些話從父親口中說出來,但他明白,其實父親就是那麼想的,他只是不擅長用言語表達罷了。


  父母的關懷,無論聽上多少遍,看上多少遍,他都不會有絲毫不耐和焦躁,反而是溫暖感激。


  家人待他有多好,蔣慕淵一清二楚。


  壽安的信就活潑多了,說著京里這些時日的趣事,也說了那天顧雲錦到訪國公府。


  蔣慕淵微微怔了怔,他倒是沒想到,壽安就這麼把顧雲錦帶到長公主跟前去了,也不曉得她在邁進寧國公府時都想了些什麼。


  怕是也沒想多少吧……


  那個小丫頭,不開竅的,明明是個機敏的,卻又有些遲鈍,她信任他,信任得跟至交好友似的,卻從未往他處想過。


  思及此處,蔣慕淵無奈地搖了搖頭。


  驚雨見蔣慕淵一直在看信,只好清了清嗓子,把他們爺的注意力拉回來,道:「爺,先用飯吧,別涼了。」


  已經是秋天了,熱菜熱飯上桌,也很快會冷的。


  蔣慕淵這兩天疲憊,說是風餐露宿也差不多,他的確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飯,想到安陽長公主在心裡的嘮叨,他也就起身在桌邊坐下,一面吃飯一面看聽風的信。


  聽風留守京城,蔣慕淵交代了他不少事情,此刻他在信上一一回報。


  正事的後頭,聽風提到了顧雲錦。


  那日寧國公府二門上的事情,聽風把他和顧雲錦的交談一字不漏地寫了下來。


  他說,顧姑娘張口就問爺的狀況,身體如何,何時回京,眉宇間的關心清清楚楚的,又說顧姑娘知道爺有信帶給她,一下子就漾開了笑容,原本就那麼明艷的一個人,一笑起來,比繁花似錦還好看。


  蔣慕淵看著看著,手中的筷子就停下來了,目光落在那幾行字上,反反覆復的,根本挪不開。


  仿若是透過聽風的隻言片語看到了繁花,他突然就想到了他離京前去看她,顧雲錦仔細梳了妝,迎面瞧見他時,笑容莞爾。


  可不就是比繁花似錦還好看嗎……


  叫人心心念念的,都是那個笑容。


  蔣慕淵放下了聽風的信,他有些迫不及待起來,想看看顧雲錦信里的內容。


  他之前一心想留到最後,卻被聽風這幾行字給引得想立刻拆開來看。


  略略穩了穩心神,蔣慕淵風捲殘雲似的吃完了飯,讓驚雨收拾了,自個兒坐回大案后,小心翼翼地拆開了火漆。


  取出信來,他看到了顧雲錦的字跡。


  那張「腹有詩書氣自華」的箋紙,蔣慕淵自然是看過的,他很喜歡顧雲錦的字,明明是個嬌嬌俏俏的小姑娘,寫出來的字卻是大氣又飄逸。


  這封信極厚,似乎還有旁的東西夾在裡頭。


  信上說西林衚衕的宅子,說新進展的話本故事,說她去了國公府……


  遣詞造句絲毫不簡潔,反而是極其隨性,頗有些想到哪兒就寫到哪兒的味道。


  比起一字一句斟酌著來,蔣慕淵更喜歡顧雲錦的這種隨性,小姑娘是真的信任他,才會這麼大方自在地跟他說話寫信。


  顧雲錦還寫了中秋的月光。


  「皎潔不皎潔,你自個兒看唄。」


  這一句,活潑又親昵,叫人的心一下子就軟了。


  蔣慕淵不知道如何看,直到他翻開了那張畫紙。


  清幽的瓊宮鋪在上頭,亭台樓閣、玉兔桂樹,用筆並不精緻,卻彷彿是映了整片整片的皎潔月光。


  她把那夜的圓月捧到了他的跟前。


  剛才是心軟,現在是心暖,暖得仿若是喝了整壺的桂花酒,香氣四溢,醉人心弦。


  指腹摩挲著畫卷,沿著線條,細細膩膩的,蔣慕淵描繪了許久,而後仰頭靠在椅背上,以手背覆了雙眼,輕聲笑了起來。


  他可以想象出顧雲錦對月描畫的模樣,那背影、那側顏,把他的心塞得滿滿的,沒有一絲空隙。


  那日他曾跟她說過,抬起頭來時,哪怕一個在兩湖,一個在京城,他們看到的是同一個圓月。


  可這一刻,蔣慕淵想,那圓月當真還是不同的。


  她看到的,與他看到的,並不相同。


  而他,更想看到她眼中的月光,與她一道看,與她一道畫。


  長長舒了一口氣,只不過一封信罷了,已然掃去了他這幾日間的疲憊。


  蔣慕淵又來回把信箋看了幾遍,終是依依不捨放下,重新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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