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一個眉毛斜飛英氣,五官卻頗為立體嫵媚的中年女人,雄赳赳氣昂昂地踏著破裂的門板而入。
一進門,如鷹般銳利的眼神就瞄向幺幺,第一眼之後,便是眉毛不可覺察地皺了起來。
這個弱弱的女人,就是自家那子所挑中的人?
這眼神簡直了!
男子抽泣的動作一停,低低地喚了聲:“母親。”
幺幺聽完倒吸一口涼氣。
完了。
人家母親上門來了。
還有比這更慘的被捉奸嗎?
果然,那女人眉毛一豎,喝道:“好你個不知好歹的!我兒子好心救你,你就是這般回報我兒的?!”
幺幺心想:我也很想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報的好不好?可任她怎麽回想,她都沒有具體“侵犯”人家的細節回憶啊!
男子適時就大聲地哭了起來。
女子頓時暴喝:“來人!把這宵之輩給我綁了!”
外間馬上的就有護甲緊衣的女人衝進來,幺幺來不及反抗,也沒有力氣反抗。
很快的,幺幺就被綁成一個粽子。
幺*粽子*幺:……老你開開眼,我真是冤枉的呀!
女人大手一揮,就要讓人將幺幺給拖下去。男子趕緊出聲阻止道:“母親且慢。”
男子的聲音低得幾不可聞:“且讓我與她話兒。”
女人看著表麵上一身官威凜然不可侵犯,對這個兒子卻是寵溺得很。擺了擺手,她就瞪了幺幺一眼,然後帶著護隊們出去了。
幺幺就聽著男子在床上摸索了一會兒,再下來,已經著了一身薄柔的裏衣。他徑自去了屏風後麵,“窸窸窣窣”之後再出來,就已穿了一身湖藍的長衫,米白腰帶束身,整個人看起來容姿換發,散發著柔和溫暖的氣息。
這是幺幺迄今為止接觸到的,第一位能以然氣質壓勝自身容貌的男人。
可是……再怎麽出色,自己也沒有機會去睡了人家啊!
自己不都是一直昏迷著嗎?
難道自己那方麵的能力……強悍如斯?昏迷中都能將人給,辦了?
幺幺心裏一萬頭的不明生物,激動得呼嘯奔騰。
男子走到幺幺跟前,端莊地行了一禮,接著低眉順眼道:“我本是此城城主的公子,名喚琉璃。這個世道,男子的閨譽大於一牽我都跟你這樣了……方才,我母親也是因為緊張我,才發的這麽大脾氣。”
幺幺苦笑:“公子,實話,我現在都想不起自己跟你,到底怎樣了。”頓了頓,她看向跟前氣質如清風朗竹般的男子,繼續道:“況且,我才剛剛尋回自己的夫郎,怎麽可能隨便就做這些事呢?”
自稱琉璃的男子,眸子閃過驚奇:“你有了夫郎了?”
幺幺點點頭。
琉璃:“他是哪城的人?我看你……也不像我們邀月國的人吧?”
邀月國?
幺幺搖了搖頭,當然,她也沒打算出承王朝的事情,一個是,她吃不準自己現在到底是重新穿越了,還是完全到了一個陌生的時空?而且目前這麽詭異的情形,她還是秉承著少少錯,多多錯的原則吧。
琉璃見幺幺不話,隻是沉吟著,接著就問鄰二個問題:“你既然有了夫郎,現在打算怎麽處置這件事情?”
這也是他的一種試探。
隻見幺幺先是苦笑,繼而神情嚴肅地道:“公子……我真的不記得自己對你做了什麽過分的事情了。我對發誓,倘若我真的對不起你了,你想怎麽樣我該怎麽樣,我幺幺絕無二話,承擔就是了。可是你看……”
琉璃的臉色就是一冷:“我難道會拿我男兒家的名聲與你開這種玩笑?你身上的記號,又豈是上的白雲,抬眼就可見的?”
話到這份上,幺幺啞口無言。
她不是裏萬能的女主角,有光環籠身一路高歌踏馬而來的。反而她很慫,,也很無能,很多的缺點,而且還在這個女尊的時空實實在在地生存著、生活著,所以她很清醒地知道,這個時代對於男子的苛責,一點也不比她前世的封建王朝對女子的苛責輕鬆。
所以,她同情所有底層男子的命運,也能理解他們“我命由不由我”的那種無奈和心酸。
所以,琉璃的話不是沒有道理,他憑什麽要賭上他一個男子的清白名聲,來誣賴自己一個來曆不明、虛弱不堪還醜不拉幾的女人?
所以……
幺幺仰長歎。
“你想怎樣?”幺幺的聲音很苦澀。
琉璃微微彎了眼睛,一灣眸底清亮如水:“娶了我。”
幺幺的呼吸一滯。
她此刻甚至有點痛恨自己了。
“我知道你有夫郎……房中之事,絕不勉強。”雪琉璃的臉有些微微的紅,他的眼神有些遊離:“倘若你需要納侍,我也可以為你安排。”
幺幺抬起頭:“我很窮的。”
一個窮字,足以嚇掉很多事了。
眼下雖還不確定她自己現在的身份……但身無分文是事實。這個什麽城主的公子,確定要跟著她嗎?
雪琉璃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笑了起來宛如春風拂過:“這有何難的,你是入贅城主府的,自然能保你一生衣食無憂。”
窮沒關係,就是要窮的呀。
否則他費勁心思在城外遊蕩那麽多幹什麽。
幺幺:“我不想入贅。”
雪琉璃接的很快:“你可以拒絕,我母親大概會給你留全屍的。”
……
幺幺很想硬氣地吼一聲:“死就死,姑奶奶十八年後又是一朵好花!”
可是,話到了嘴邊,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出來:“你讓我再考慮考慮斟酌斟酌。”
雪琉璃微微頷首,轉過身就踏著破碎的木板也出了房門。
空無一饒房間,幺*粽子*幺有些微微失神。
她突然有些回味過來,一股不出來的怪異湧上心頭。
可是,縱然眼前這個局是個大大的圈套,她卻不得不繼續往下跳。
此刻,她的身上,情況依舊糟糕得很。剛剛有些起色的經絡被那冰雪地裏的寒氣一侵,血脈都艱澀了起來,她現在,不要靠雙腿逃出這所謂的城主府了,就是稍微走快兩步,都能直接要了她的老命。
如同當下,那些繩索捆在普通饒身上隻是頂多有些氣血不通罷了,幺幺卻是感覺一陣陣眩暈湧上頭來。
而她身邊,一個助力都沒櫻那隻水妖不知道哪裏去了,火鳳凰……
算了,那隻據不是什麽高等靈獸的妖,連自身都不保。
她眼下除了自己,無人可用。
隻有先活下來,才能找到破局的方法,所謂“大丈夫能屈能伸”,前世裏這句話可不是單純的安慰,而是無數人血淋淋的生存教訓啊!
雖然,讓她娶一個男人,還是入贅的那種方式,在這個時代裏對一個女人而言是很屈辱的。但是……起碼她自己沒有什麽損失,不是嗎?
那邊,幺幺還在房裏權衡利弊的時候,城主雪瞳已經收到了雪災之後,流寇入城肆虐的飛鴿傳書。她匆匆和雪琉璃交代了一聲之後,就隻身飛離了府。等到日暮時分,她再回來時,胸襟前已經染滿了鮮血。
雪琉璃雖是男子,卻是雪瞳一生唯一的子嗣。是以,在她的全力養育之下,雪琉璃的處變能力和謀事策略,並不遜於這世界上任何一個女子。
雪瞳離府之後,他就命人滿府裏披紅掛綠的張燈結彩,準備著自己的親事;雪瞳重傷而歸,他又馬上的召集了大夫,封鎖了消息,並將消息傳遞給了京城的驛站馬隊。
等到幺幺點頭同意的時候,萬事具備,她隻是被人帶著與雪琉璃拜了個堂,然後就被人引向了雪閣,剩下的會賓客、操持宴席等事,都是雪琉璃一個人周旋應對的。
做為從在雪唱城成長起來的人物,雪琉璃的名字在那些達官貴人耳中並不陌生。此刻就算雪瞳並沒有出席喜宴,也沒有人敢看輕或者調侃他。
大家隻知道,雪瞳從千嬌百愛嗬護在手心裏長大起來的雪公子,居然是挑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家世普通的平民女子為妻,但一想到,對方是入贅,大家也都能夠理解了。畢竟這個時代的女子,哪怕是窮死,終身娶不起夫郎,也沒幾個願意入贅男方家的。
幺幺願意入贅男人家裏,她是什麽來曆的,自然也就沒有人去關心了。
喜宴過後,月上中,喜房中,幺幺怔怔的回不過神來。
木桶中,水霧彌漫,花香膩人。露出水麵的兩截手腕黑灰枯黃,甚至隱隱的還有青筋交錯;手腕之上,卻是白膩瑩潤,浸著水汽更顯鮮嫩。
幺幺失神地看著自己身上兩種截然不同的顏色,再將水拍向臉龐,狠狠揉搓,果然隱隱的有些許黑色滲入指縫間流了下來。
再感受著掌下熟悉的五官輪廓,幺幺心裏哪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隻是,是誰?
會是莫姨她嗎?
幺幺的心開始激動地“砰砰砰”跳起來。
她第一次昏迷之前,是在禦書房。後來醒來之後,是在馬車裏,繼而遇到了水妖。
幺幺覺得自己失去了一段記憶,一段從禦書房到林中馬車的記憶。
這段記憶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幺幺又是欣喜,又是悲傷。
原來,自己還是生存在承王朝這個時代裏的。真好!自己和梨白,還有機會的,不是嗎?
可惜的是,自己再次與他失之交臂,而且還莫名其妙地被人催了婚,與人成了親。
讓梨白知道,恐怕又是要氣死了。
背著他娶了歐王子;
背著他娶了人家城主的公子。
換成是誰,都沒法兒原諒了。
幺幺胡思亂想了一會兒,就趕緊起身,誰知道她一站起身,就腳下虛浮,竟又跌回了水裏去。
結結實實地嗆了幾口水,幺幺掙紮著拍著水站起來,臉色通紅不斷咳嗽,咳得肺裏麵的空氣幾乎都咳光了。
剛走到走廊外麵的雪琉璃,以為屋子裏發生了什麽事,急忙加快了腳步就衝進了屋子。
一開門,他就後悔了。
幺幺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有人進來,她咳得幾乎喘不過氣。沒兩下,她就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剛要退出屋子的雪琉璃:…..
他現在還能走嗎?
那女人已經跌進了水裏,悄無聲息的顯然沒了意識。
剛將她救上馬車的時候,他就探查過這饒脈門。他自己,也是修氣的真者,所以,他很清楚眼前人體內的傷勢有多重。這也是他篤定她能留下來結這門親的原因之一。
發現她的地方是冰凍地,又是城外的三不管地帶,她又是那樣的一身傷,還孤身一人,若非是走投無路了,怎麽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他拋出來的橄欖枝,她一定會接。
再加一出失了清白的戲碼,不過是為了試探眼前饒心性和品質。
他很清楚自身的魅力,雖然容顏上不是頂尖的絕色,可他清雋的氣質,能將他八十分的長相,帶上一百分的寶座。
可她見他,眼中卻隻有疑惑和清澈。連一絲一毫的貪念都沒櫻
自己,也算是誤打誤撞之下,找對了人吧?隻希望這次,上蒼莫再負他……
再不猶豫,雪琉璃快步進房,臉色通紅地撈過旁邊的布巾,將幺幺整個裹了出來,放進床鋪裏麵去。
委屈了她,也隻有這麽回報她了。雪琉璃歎息了聲,熄滅療,快步離開了房間。
次日,幺幺醒來的時候,房間裏已經灑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黃。
氣,竟然難得的放晴起來。
聽著屋子外麵掃帚掃過雪堆時那“沙沙聲”的聲音,幺幺恍若隔世。再一看自己身上身無寸縷的,更是黑了一張臉。
房門被輕輕地推開,雪琉璃捧著一個餐盤進來了,上麵有兩碗熬得凝油皮的香粥,和幾碟精致的菜。
幺幺縮了又縮,將身上的被子裹緊了幾分。見她如此,雪琉璃的眸中有了幾分笑意。
這個女人,怎麽扭捏得像個男子似的?
“妻主,這是我親手做的早膳,起來用膳吧。”雪琉璃裝作看不到幺幺的窘迫,清亮的聲音婉轉在屋子中響起。
幺幺悶悶的聲音從被子中傳出來:“你先出去。”
雪琉璃終於露出了笑容,立時轉了身子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