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委屈
在沉寂了一段時間以後，龍靜安覺得應該把事情和明梓欣說清楚。他認為保持沉默沒有什麼涵意，該講清楚的事情還得擺上檯面說清楚。不然的話，兩個人再僵持下去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於是龍靜安就給明梓欣打了個電話，約她出來。明梓欣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答應與龍靜安見個面。
靜安和梓欣約見在一家咖啡屋內。天氣稍微有點寒冷，梓欣穿上了一件駝黃色的羊絨風衣，靜安隨便穿了件短呢夾克套在灰色的羊毛衫上，下身套了條水磨藍舊牛仔褲出來了。
他們倆找了一間緊靠角落的小包廂。在包廂里靜安點了兩杯綠茶放在面前。
梓欣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裡，眼角稍微帶點憔悴，看來昨晚大概沒有睡好。她沒有脫下大衣，背靠在靜安對面的座位上，用大衣下擺蓋住了雙腿，感覺很冷的樣子。栗色的長發散亂地搭在肩頭的風衣翻領上。
靜安坐在她的對面，注視著坐在那兒悶不做聲的梓欣。
靜安觀察著梓欣，腦海里還回放著那天晚上，她站在馬路對面的情景。當時她臉上那抹慌亂驚訝的表情依依歷歷在目。想不到昨天還是戀戀不捨的情人，今天卻要坐在對面彷彿就要對簿公堂一般論個是非。
沉默了一會，靜安悶聲問道：「梓欣，認識你這麼久了，我一直都很相信你。但是，你能不能告訴我，那天晚上，你究竟是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哪天？」梓欣的臉龐看上去沒有什麼表情，但是口氣卻很倔強。
「你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嗎？我在馬路對面看見你了。」靜安抬頭看了梓欣一眼，嘆了口氣，用手挪動了一下燙人的茶杯。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梓欣動了動身子，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將視線掃向一邊。她現在的心情異常複雜，不知道該怎麼把事情說出來，同時也想看看龍靜安會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別說謊了，那天晚上我在市中心的茶餐廳門口看見你們了，你和那個穿西裝的男人。」靜安把茶杯推到一邊。
「嗯，你都看見了，那還說什麼。」梓欣把頭偏向一邊，望著別處。她心裡充滿了無奈。
「你怎麼能這樣——！」靜安憋住火氣說到，但是沒有很大的聲音。
靜安想不到梓欣會這麼回答他，好像她完全是無辜的一樣。
「我怎麼了？這能怪我嗎？」梓欣的聲音稍微大了點。她覺得靜安不應該這樣責怪她，因為靜安完全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這不怪你怪誰啊？」靜安的聲音也大了，他覺得梓欣非常固執。
「可是我也沒辦法啊！」梓欣說完甩過頭去看著靜安，眼睛變得潮濕起來。她很委屈，有苦沒處說，可是龍靜安竟然還如此地指責她。
「什麼沒有辦法？你這樣做就不對啊！」靜安忍不住用拳頭使勁捶了一下桌子。
他認為梓欣做的完全不對，他並沒有背叛梓欣，可梓欣卻做出了不恰當的行為。話到嘴邊，幾乎是沒有經過思考就脫口而出。
「你不相信我好了！可你現在又算我什麼人？隨便你！」說完，梓欣臉頰上還掛著幾顆淚珠就直起身來「嘭」的一聲拉開包廂門打算衝出去。
她對靜安失望極了，原本想得到靜安溫柔的安慰和理解，可是卻事與願違，反而被他指責一番。梓欣不想再坐下去了，她要趕快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
「你給我站住！」靜安被梓欣的話語深深刺痛了，他想要梓欣把話說清楚，可梓欣卻「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接著就衝出了門外。
靜安趕忙站起來伸手要去拉住梓欣，可是她的動作太快了，靜安的手只挨到了梓欣的大衣后襟，但是沒有抓住。
靜安的火氣一下子衝上了頭頂，他用拳頭「嘭」的一下砸在桌上，然後一屁股跌坐在座位上。可是他強烈的自尊心沒有讓他立刻追出去攔住梓欣,只是任憑她衝出了門外。
接下來龍靜安獃獃地坐在包廂里，把頭靠在沙發背上，手中拈著一根香煙，嘴裡不停地吐著煙圈。桌上的煙灰缸里慢慢填滿了一小堆煙頭。他就這麼死死的盯著天花板發獃，看著煙圈一個接一個的飛舞著飄向天花板，又慢慢地散開。
梓欣衝出了咖啡屋，疾步跑上街頭，叫了一輛計程車飛馳而去。咖啡屋裡的服務員也聽見了響動，緊張地盯著梓欣的背影衝出了門外。
她上了車，忍住淚水沒有立即傾瀉而出，梓欣用紙巾捂住口鼻抽泣著，但是傷心的淚水還是不爭氣地順著臉頰流淌下來。她用紙巾擦拭著不爭氣的眼淚，沒有望向窗外。
車窗外的街景隨著車輛的駛過飛逝而去，
她什麼也沒有看清楚，只是一直發著呆，任憑計程車載著她向回家的路上奔去。計程車司機從後視鏡里看到了梓欣，嘆了口氣，沒有做聲，只是默默地開著車。
靜安茫然地回到出租屋后，一頭栽倒在床上。眼睛睜得大大地望著斑駁的天花板。他把雙手枕在腦後，背靠著疊起的棉被，心裡想著剛才發生的事情，梓欣一臉無辜的樣子，好像錯誤全不在她，而是認為靜安完全沒有理由去責怪她一樣。
他此刻一句話都不想說。房門關得緊緊的，外面沒有一點聲音，只是空蕩蕩的一片寂靜。
靜安呆望著破舊的天花板，時間過去了一分鐘又一分鐘，眼睛都看得有些發酸了，感覺發乾發澀。他乾脆閉上了眼睛休息片刻。
靜安忍不住想到梓欣有次來他的小屋裡玩耍的時候，她和靜安兩個人靠在床頭的被子上。因為靜安的房間里沒有什麼沙發和多餘的椅子，所以兩個人聊天的時候就乾脆靠在疊起的被子上說著，這樣會顯得不那麼的累人，顯得更舒服一些。
梓欣把腦袋靠在靜安的胳膊旁邊，歪著頭，盯著靜安的眼睛問道：「靜安，你說過的，陪我到天長地久有多久？」
她想聽聽心上人會如何回答這個古老的問題。
靜安用手撩了撩梓欣撒在他胳膊旁邊的柔軟秀髮，笑著說：「一生一世。」
他認為這樣的回答也算合情合理。
「才一生一世？」梓欣顯然有點不滿意，撇了撇嘴。
「三生三世！」靜安覺得有點「慚愧」了，沒想到她會這麼說。
「那也不久！」梓欣更不滿意了，攏了攏頭髮。
「那就--，愛你一萬年吧！這樣應該可以了吧！」靜安覺得這樣的答案應該可以滿足梓欣的要求了。
「算了吧——！還海枯石爛呢！你以為你是『至尊寶』啊？」梓欣沒好氣的說。不過看上去「一萬年」也不少了。
「我還『寶至尊』呢！」靜安滿不在乎的大聲回答。
「『保至尊』--！就知道你是個傻瓜！」梓欣「生氣」地轉過身去，背對著靜安，好像他就是個傻乎乎的男人一樣。
「那又有什麼辦法？誰叫我喜歡你呢！」靜安說完就抱住梓欣的肩膀去親她的臉。
他實在想不出「天長地久」到底有多久。
「去！去！去！懶得理你！」梓欣抬起一隻手去擋住靜安，但是臉上卻羞紅了，眯著大眼睛笑著，頭也沒回過去看他。
靜安嬉皮笑臉地抱著梓欣。
當時靜安絕對想不到會有今天的這一幕。難道她變心了？如果不是那天晚上親眼看到，以及今天梓欣的這般「決絕」，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靜安絕對想不到她會有什麼隱衷，他只是在想梓欣甩給他的那句話：「你現在又算我什麼人？隨便你！」
靜安覺得她是不是太絕情了。這句話就像一把狠狠扎在他心頭上的尖刀一樣，讓他鮮血淋漓,心口隱隱作痛，他感到受傷了。
女人從來就是不講道理的。儘管他和梓欣發展到了今天，雙方也都付出了努力，經過了考驗，可是結果竟然會這樣，這也太不講道理了！
靜安回憶著和梓欣在一起的日子，平時也還算好呀，儘管自己有點不成熟，有點大男子主義，可是梓欣也都能接受。
她是個很懂事的姑娘，雖然有時愛耍點小孩子脾氣，但是靜安也不在乎這些。想不出來有哪裡有什麼不對，還是哪兒不好，可是今天這一切就這麼結束了。
很明顯梓欣是「另有所愛」了，而且對方看起來條件還蠻不錯，有型有款的，怪不得她會移情別戀。照別人的話來說，應該是比自己優秀一些吧。何況是在這種前景不明朗的情況下，或許是她的父母給她介紹了新男友。
就拿至今兩人都沒有拜見過對方父母的這件事來說，可以推斷他們倆真的是沒有希望了。
大概梓欣早就都有所明了，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所以就一直這樣拖著沒有公開了斷。也許，從一開始就註定了這是個無言的結局。況且靜安已經接到了梓欣爸爸的最後通牒。
這麼一來就很清楚了，梓欣為什麼會這樣做，她的心裡其實早就可能看透了，梓欣人並不傻，她是個機靈的女孩，高材生，在靜安看來，她一切都比自己清楚。
靜安就這麼翻來覆去地想著，眼淚流了下來，滲透了耳邊的被面，浸得裡面的棉絮濕漉漉的。
他這麼思索的時候，翻了個身，側過身子睡在枕頭上，然後用力一拉，把被子從頭到腳蓋了起來，讓眼睛籠罩在黑暗中睡著了。
靜安決定從今天起，不！就從明天起吧，再也不見梓欣了，永遠不見！從此天各一方，永不相見！
而坐車離開的梓欣，心裡又是何種的痛楚。她本想在當時跟靜安講清楚這件事情，求得他的理解和原諒。可是話到嘴邊，又猶豫再三。她不知道該怎樣去解釋這件事情，就算解釋清楚了又能怎樣。所以臨到開口只好又把話語吞了回去，反而說出了她並不想講出來的那些話。
龍靜安的質問更是讓她失望和心痛，酸澀的滋味只是刺激了她的眼淚與痛苦。為了與靜安之間的感情，她費了多少心思來與父母周旋。然而靜安好像全都不知道這些似的，沒有給予她應有的體貼與安慰。
梓欣失望極了，只好做出了離開靜安的選擇。原本難以做出的決斷，此刻在她的心裡已經寫下了結論。
然而梓欣根本就沒想到，在此之前龍靜安已經遭受了她父親的「一記重鎚」，讓他中斷與梓欣的聯繫。這對年輕的靜安來說，又是一種何嘗痛苦的打擊。
靜安僅僅是抱著對梓欣一點微薄的期望來與她維繫著脆弱的感情。而今這點期待徹底被擊得破碎不堪。
或許，這艘曾經還滿載著愛情有待揚帆起航的小船，在此刻經歷了狂風暴雨之後即將面臨傾覆深海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