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4 有此良師

  回到家中,陸一偉疲憊地靠在沙發上,盯著天花板痴痴發獃。拿起散落在茶几上的玩具,眼前浮現出朗朗可愛的面容。在他記憶中,從來沒這麼早回過家。突然回到空蕩蕩的家,還有些不適應。


  國際環境風雲突變,政治生態同樣瞬息萬變,今天決定了的事過一個晚上推倒重來,何況是人事變動呢。在這件事上,無非有兩種情況,要麼有人刻意要搞他,要麼有人關係比他硬擠掉了他。至於是哪一種,都有可能。要不是白宗峰極力為他爭取,真不知道又該何去何從。


  同樣為區縣,相差十萬八千里。谷未區好歹在省會城市,無論從政治、經濟還是文化都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只要幹得好,晉陞空間很大。而龍安縣,地處西江省東南邊陲,尚不知政治環境和經濟基礎如何,想都能想得到。一旦下去,要是朝里沒人,估計回江東無望。


  想到此,他起身進入書房,打開電腦搜索了下,對龍安縣有了直觀印象。別的不用說,就工業生產總值和財政收入就能反映一切問題。工業生產總值不足5億,財政收入上年度剛剛突破億元大關,僅有1.06億元,還不知道裡面水分有多少。


  陸一偉作為秘書出身,先後伺候了幾任領導,又有黑山縣主持工作的經歷,給他一個縣委書記並不膽怯,反而異常有信心把各項工作做好。好歹是一個縣,就不信比他們差到哪兒去。


  放開膽子干,去他媽的!


  突然閑下來,他反而不知道該幹什麼。想了半天,起身擼起袖管打算把家裡好好打掃一遍,然後給妻子和兒子做一頓晚餐,就算對他們的補償吧。


  說干就干,他先把散落的玩具收拾起來,又仔仔細細抹了一遍,把地擦得乾乾淨淨的,洗完衣服又鑽進廚房,從冰箱里取出排骨,動手操作起來。雖然好多年不做飯,他依然把做飯當成一個樂趣,就像愛好文學一樣,也是陶冶情操的方式。


  手機此起彼伏響著,他統統都不接。不用問,肯定和這次調動有關,都懶得回答。當看到張志遠的來電時,他放下菜刀擦了擦手接了起來。


  張志遠向來乾脆利落,問道:「在哪?」


  「在家呢,正做飯,要不您過來,晚上陪您喝兩杯?」


  張志遠沉默片刻道:「晚上我還要會見重要的客人,不過去了。」


  陸一偉聽得出他聲音不對,想必已經知道了。笑著道:「那行,改天您不忙了就咱倆喝點。」


  「事情我都知道了,剛剛老白給我打電話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陸一偉淡然道:「不想讓您擔心。」


  張志遠再次沉默,過了良久道:「一偉,得知此事後我非常震驚,也很無奈。老白緊急採取了補救措施,結局不太好,但沒有更好的辦法,希望你能理解他。」


  「嗯,也不是不好,我坦然接受,好歹是個縣委書記,而且是省委組織部直接任命的,這待遇,夠了。」陸一偉故作輕鬆道。


  「哎!你知道誰代替你出任谷未區委書記嗎?」


  「誰?」


  「估計你認識,高謙庸。」


  原來是他。此人再熟悉不過了,原先在高新區時他是副主任,後來調到了城建廳。陸一偉和他相處時間雖短,但此人性格直爽,耿直坦率,嫉惡如仇,與其相處還算融洽。不談工作能力,他的背景之深是一般人無法窺探的,正兒八經的紅三代,被他擠掉,陸一偉無法可說,如果僅僅為此,他心甘情願。道:「我認識,不過聯繫並不密切。」


  「不管是誰,我希望你能擺正心態,有些外力因素是無法抗拒的。事在人為,相信你到了龍安縣同樣會有出色的作為。」


  陸一偉點點頭道:「每當我找不到方向的時候,只要您一指點就豁然開朗。我心態很正,沒有絲毫怨言,服從組織安排。」


  「那你和范榮奎說了嗎?」


  陸一偉怔住了,半天道:「還沒說。」


  「估計他知道了會不太高興,回頭和春芳說一聲,好好勸勸他。另外,那幾件事我辦了,胡鵬的手續弄到了國資委,工勤崗,你要帶他走後事我來處理。還有,曲文洲還是上次說的,到西江煤焦集團,暫時下放到龍泉煤業公司擔任總經理。正好,該公司就在龍安縣境內,過去了你們相互有個照應。」


  「謝謝了。」


  「客氣啥,和我就別來那些虛的了。你先下去了解情況,回頭我想辦法給你弄點錢,方便開展工作。還有,南州市委書記邵中傑是西州三里縣人,我和他不熟,不過聽說蘇啟明和他是大學同學,有這層關係應該問題不大。市長董曉寧原先是省委宣傳部的,應該和你岳父范榮奎是老搭檔。抽個周末的時候,讓老范約出來,叫上白書記和郭書記一起吃個飯。」


  陸一偉聽著有些感動,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張志遠安排得井井有條,對自己絕對得關心。不停點頭道:「張書記,今生有幸認識您是我最大的榮幸。」


  「都多大人了,說這些沒用的幹嘛。好歹我們是一個戰壕里鑽出來的,看著你一步步前進,我打心眼裡高興。下去了好好乾,就像你在黑山縣一樣,用最短的時間讓全省的目光集中到龍安縣,你就成功了。」


  「嗯,我會的。」


  張志遠不忘叮囑道:「到了南州,就全靠你自己了。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定要沉得住氣,不要急於發表意見,學會傾聽,學會團結。越小越落後的地方政治氛圍越濃厚,不能讓別人牽著鼻子走。」


  「明白。」


  張志遠似乎有說不完的話交代不完的事,一遍又一遍重複著。就好像當年上學前父親喋喋不休的敦敦教誨,當時可能覺得厭煩,而在此時百聽不厭。這份愛已經打破了曾經的上下級,反倒像一位長輩不厭其煩萬般叮囑,恨不得把自己所知道的都傳授給他。


  有此良師,終身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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