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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家林的話有些跳脫,讓陸一偉摸不著頭腦。剛才還說有房地產公司開發樓盤,現在又談到物流基地。不過仔細一想,趙家林下了一盤很大的棋,正如他所說,要靠土地創造收益。


  陸一偉對其還不熟悉,笑了笑道:「一切以高新區著想,既然趙書記有發展思路,我照著執行就行了。」


  聽到這句話,趙家林滿意地點點頭道:「行了,今天中午財政局的呂黔請客,晚上信訪局的田川行請客,你剛來,大家都想儘快與你搞好關係,這兩天夠你忙活的了,哈哈。」


  陸一偉無奈地攤了攤手道:「趙書記,我這酒量可不行啊。」


  「年紀輕輕的,難道你的酒量還不如我?」趙家林道:「行了,行了,到時候再說。走,我下去陪你看看你的座駕。」說著,拉著陸一偉到了樓下。


  一輛嶄新的奧迪車停在院內,趙家林饒有興趣地介紹道:「去年,管委會採購了兩輛奧迪車,這一輛就是為你準備的,來,看看行不?」


  陸一偉很是納悶,一個堂堂工委書記居然在這些小細節親自過問,難道是主動與自己討好關係?按照相關要求,省部級以上才能配備奧迪車,是不是超標了呢?

  陸一偉上去坐了坐,下來道:「挺好,挺舒服的。」


  「那就好。」趙家林道:「咱們是管委會,要經常和企業打交道,你開一破桑塔納,人家看都不看一眼。適當地裝點門面是必要的,你喜歡就行。」


  中午,財政局局長呂黔把陸一偉灌了七葷八素。到了晚上,又是一通酒。酒後的項目與昨晚一樣,唱歌按摩打麻將。而且在接下來的幾天,天天如此。陸一偉想拒絕,但初來乍到,有必要與各部門搞好關係。


  各單位輪流上陣請陸一偉吃飯,這是趙家林授意的,他的目的就要麻痹對方。意在告訴他,來了管委會享受美好即可,其餘的不要多管閑事。


  陸一偉雖每天喝的酩酊大醉,但工作上的事沒有停歇。經過一段時間,基本上把高新區的情況掌握了。財政局把近年來的財政收支呈到面前,他逐項認真分析,收支平衡,沒看出什麼大的問題。


  然而,一筆巨額開支引起了他的注意。2002年,收儲菜家園土地200餘畝,支出補償款2000餘萬元。如此算下來,一畝地均下來就高達10萬元。這是什麼樣的土地,如此高昂的價格,快趕上黃金價格了。


  另外,管委會近年來的開支也特別巨大。去年,光招待費就高達1000多萬元,還不算其他部門的。管委會上上下下30餘人,均攤到個人身上,每人30多萬元。好傢夥!這也太奢侈了吧。口口聲聲說沒錢,這錢都是從哪來的,又花到什麼地方去了?

  在質問財政局長呂黔時,他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道:「征地補償款是由城投公司撥出的,而管委會的開支是由辦公室掌控,我最多看到領導簽字后撥款,除此之外一概不知。」


  所謂城投公司,是高新區下設的城市建設投資開發有限公司,其主要職責是進行資本運作,代由政府進行項目投資開發,屬企業性質,基本上每個城市都有。涉及到錢和項目,權力自然大的驚人。


  城投公司經理郭小鵬在前兩天吃飯時見過面,長相較挫,卻渾身上下是名牌,尤其是戴著那塊金錶,格外扎眼。陸一偉與其碰杯的時候留意了一眼,江詩丹頓的,價格可想而知。


  另外,他的座駕也不含糊,一輛路虎還有一輛寶馬輪換著開。因為他是「紅頂商人」,自然可以規避一些問題。


  陸一偉在管委會這些天,給他的感覺是,這裡的人個個出手闊綽,個個不說實話刻意隱瞞實情。此外,又像個巨大的漩渦,讓人無法觸底深究。


  這兩天,他有些迷茫困惑。因為每一起事背後都牽連著複雜的背景,這地方水太深了。一旦揭開鍋蓋,將是一鍋貪婪的蠕蟲,不斷地侵吞著國有資產和群眾利益。這個鍋他敢不敢揭?一時間陷入困境。以他一個人的力量與一大群人對抗,簡直是以卵擊石,實在太恐怖了。


  晚上回家的路上,陸一偉發現身後一直有一輛車尾隨著自己的車,一直跟到小區門口,讓他大為震驚。這是在監視自己的一舉一動?

  等他停下車后,發現那輛車停在路邊,陸一偉假裝沒看見,徑直往家裡走去。


  走到半路上,突然有個戴墨鏡的男子一下子閃現在面前,往自己手裡塞了一封信,極速飛奔逃離。等他轉身時,男子已經跑出小區門口,上了那輛黑車,消失在夜色中。


  陸一偉看了看手中的信,察看四周裝進口袋裡上了樓。


  吃飯時,陸一偉還惦記著那封信,是舉報信還是威脅信,不得而知。


  「一偉,小雨馬上要開學了,你不是要把她和張書記女兒一同要送到維多利亞國際學校嗎?怎麼樣,聯繫好了嗎?」范春芳問道。


  這事陸一偉交給李二毛一手操辦的,他沒有過問。道:「二毛說進去讀書要查看家長的固定收入和存款金額,存款金額要高於學費的3倍,咱們這邊好說,張書記那邊可能有點問題,一會吃過飯我給他打個電話,如果不行,咱們以張書記的名義開個戶吧。」


  「這沒問題。」范春芳爽快地道:「小楚這段時間在爸媽家過得還算舒心。你妹妹帶著小楚和小雨還去了趟青島,前天剛回來。」


  「哦。開心就好。」


  范春芳又道:「今天我和陸玲通電話時,她說她也打算搬到江東市來。另外,鐘鳴以個人名義註冊了一家地產公司,打算與他舅舅聯手進軍江東市搞地產開發。」


  「哦。」陸一偉若有所思道:「鐘鳴找你了?」


  「沒。」范春芳道:「他就問了下周邊地區的土地使用情況。」


  范春芳從省國土廳礦產資源處調到了土地交易市場,還當了個芝麻小官,雖手中無權,但職位敏感。陸一偉叮囑道:「提供信息可以,但要是違規操作,一早就否決了。」


  「沒有,鐘鳴就是問問而已。」范春芳覺得陸一偉過於謹慎,道:「鐘鳴是你親妹夫,人家這些年也沒找你辦過事,倒是因為我父親的事麻煩了人家,適當該照顧還得照顧。對了,你們高新區地皮多,要不劃出一塊來,賣給鐘鳴得了。」


  「不行!」陸一偉擺手決絕道:「春芳,你知道官場最忌諱什麼,就是親情和黨紀國法糅合到一起。鐘鳴想要開發,可以到其他區,唯獨不能到高新區,即便和我沒任何關係,也應該避嫌,回頭我給他打電話。」


  「別打!」范春芳道:「人家不過問了句,你就像驚弓之鳥一般。好了好了,回頭我和他說吧。」


  有些話陸一偉不能在范春芳面前說,高新區這趟渾水一旦陷進去,如同走進一片一望無際的沼澤地,進去容易,想要退出來可非易事。


  「對了,張書記和他妻子真的離婚了嗎?」


  「嗯,離了。」


  「唉!」范春芳嘆氣道:「這下可苦了小楚了,跟著他倆人一天好日子都沒過。張書記還年輕,完了你給踅摸一個,總不能一直單著吧。」


  「這事你不用管了。」陸一偉道:「張書記剛從一段不幸的婚姻中走出來你就給他重新找,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外面尋花問柳了。」


  「哦,也是。行了,趕緊吃飯吧。」


  吃過飯,范春芳提議出去散散步,陸一偉心裡惦記著信的事,以疲憊為由拒絕了。等范春芳出去后,他回到書房關上門,迫不及待地打開了信。


  果不其然,是封舉報信,讓他驚愕的是,舉報對象居然是工委書記趙家林。


  信中提到,趙家林自擔任管委會主任以來,貪污腐化,濫用職權。先後利用徵收土地貪污累計金額高達5000餘萬元。同時,他安排小舅子郭小鵬進入高新區城頭公司成為他斂財洗錢工具,將菜家園300多畝土地地價出售給某開發商,用於商業開發……此外,生活糜爛奢侈。其旗下至少有十幾處房產,遍布全國各地。而且還供養著七八個情人……


  通篇看下來,陸一偉心驚肉跳,驚心動魄。他不敢相信表面看著文質彬彬的趙家林居然能做出這些事,簡直喪盡天良。


  舉報信中,有時間有地點有具體金額,應該是出自內部人之手,要是一般老百姓怎麼能知道的這麼詳細?另外,對每件事都了如指掌,到底是誰寫的這封信呢?還有,這份舉報信的可信度又有多少呢?


  更讓他感到納悶的是,既然是舉報趙家林,幹嘛不給紀委而是交給自己?要知道,他是工委書記,自己一個主任怎麼能撼動他的地位?

  不管信中內容是真是假,趙家林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一落千丈。也間接地解釋了最近一段時間發生的種種奇怪現象。這潭水果然很深。


  陸一偉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孤立無援,在黑山縣也沒感到如此困惑。他應該怎麼做呢?


  在理想和現實的夾縫中,他不是反腐鬥士,更不想成為眾矢之的,但在血淋淋的現實面前,陸一偉發現自己多麼渺小。蚍蜉能否撼動大樹?他心裡沒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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