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1

  一晚上,陸一偉徹夜未眠,第二天不到五點就起床了,一個人坐在陽台上發獃。他不知道今天你面見省委組織部長趙春江是福是禍,心裡忐忑不安。


  范春芳一個翻身摸不到陸一偉,睜開眼睛發現沒人影,起床下地來到客廳看到他一個人坐在那裡抽悶煙。走過去從身後摟著肩膀貼著臉頰道:「一偉,你怎麼起這麼早啊,不多睡會?」


  陸一偉回頭笑了下,道:「睡不著了,等著,我去給你做早餐。」說完,起身進了廚房。


  范春芳望著陸一偉的背影,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她十分享受這美妙的二人世界,沒有任何人打擾,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然而,這樣的生活又能維繫多久呢?或許明天就又調到新的崗位,又是聚少離多,想想張志遠的悲慘結局,她十分害怕。


  范春芳不是那種掌控欲特彆強烈的女人,甚至不擔心陸一偉在外面亂搞,只要他惦記著這個家就行了。如今的男人,有那個能耐得住寂寞,都喜歡沾花惹草,不是說有錢讓人變得浮躁,而是雌性動物的本性。即便沒有付之行動,但腦子裡想過千萬遍。


  而陸一偉屬於那種「不安全」的男人。長得標緻魁梧,又斯文彬雅,很容易招女人喜歡,這一點,毋庸置疑。因此,范春芳格外小心地維護著兩者的關係,生怕有一天會失去他。


  不過她的擔心是多慮的,陸一偉在這方面還是做得相當不錯的,至少在婚後一直堅守著婚姻的底線,不輕易觸碰。當然了,想肯定想過,而想和做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范春芳洗簌完畢,陸一偉已經把熱氣騰騰的湯麵端上了桌,讓她垂涎三尺,忍不住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范春芳在一邊吃著,而陸一偉則坐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抬頭疑惑地道:「你咋不吃啊?」


  陸一偉搖搖頭道:「我不餓,你吃吧。」


  范春芳放下筷子,關心地問道:「一偉,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啊?」


  陸一偉醞釀半天道:「春芳,有件事我想和你說一下。今天上午我要去省委組織部,可能關於與我的工作有關。不管是好是壞,你要有個心裡準備。」


  聽到此事,范春芳鬆了一口氣道:「我還以為是什麼事呢,你放心,我絕不會拖你後腿的。」


  陸一偉抬起頭很認真地道:「我不是說這個。我想最壞的結果就是把我調到偏遠山區,如果真是這樣,很有可能短時間內回不來,你不會責怪我吧?」


  范春芳一愣,回到座位上強顏歡笑道:「我怎麼會怪你呢,一切服從組織安排吧。你放心吧,朗朗我會帶好的,完了你能經常回家就行。」


  聽到范春芳善解人意,陸一偉的顧慮徹底煙消雲散,道:「謝謝你。」


  范春芳莞爾一笑,低下頭吃了起來。殊不知,她想到今後的生活,心裡該有多難受。可誰讓自己選擇了這個男人呢,該犧牲就得犧牲。即便不同意,又能改變什麼。


  「隨後你報個駕校吧,方便你以後上下班。」


  「嗯,這個周末就去。」


  吃過飯,陸一偉把范春芳送到單位,徑直去了省委大院。


  省委組織部作為省委的重要組成部門,自然在一個大院辦公,方便業務對接。前面提到,省委大院是在原來的衙門上建起來的,古色古香,古樸典雅,人文環境濃厚。而省委組織部坐落於省委大樓一側的偏樓。


  陸一偉趕到后,才八點十五分。他耐心地等到八點半,深呼吸一口氣上了樓。


  面見省領導可不是像基層領導那麼隨便,說啥時候見就啥時候見。省領導日理萬機,時間觀念特彆強,說幾點就幾點,根據事情的緊急輕緩程度確定面談時間,不過大多不超過十分鐘。因為面見的不止你一個,還有很多人在排隊候著呢。


  因為見的人實在太多,乾脆也效仿醫院實行預約制度,幾點幾分見什麼人,全由秘書掌控。


  陸一偉上樓后,走廊里已經站滿了人,個個神情凝重,焦急地等候著。而進進出出的工作人員個個面無表情,頭顱高昂,傲氣十足。組工幹部就是如此,這是他們的職業習慣。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陸一偉每聽到門響聲就心跳加速,越接近時間點,越是緊張萬分。再加上部門的嚴肅性,空氣中瀰漫的氣味都讓人窒息。


  此刻的心情用度秒如年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陸一偉後背濕了一大片,手心都是汗。


  再看看其他等候的人群,如同雕塑般杵在那裡,表面上看平靜如水,實則內心翻江倒海。聽到叫自己的名字,觸電般站起來,整理下衣服,昂首挺胸走到門口輕輕敲門,門一開,腰就彎下去了,開始緊繃得臉瞬間綻放出燦爛的笑容。而走出來的人,第一件事都是在擦額頭的汗,有的眉飛色舞,有的垂頭喪氣,演繹著人生百態。


  「陸一偉,哪位是陸一偉?」一個戴著眼鏡的男子小聲喊叫道。


  陸一偉立馬坐了起來,學著其他領導整理了下衣服,跟著眼鏡男走了進去。


  「你只有六分鐘的時間,談話直入主題,言簡意賅,聽明白了沒有?」眼鏡男表情十分嚴肅地道。那氣勢,足以讓人愈加緊張。


  「聽明白了。」


  「好,跟我進來吧。」


  進去后,房間里涼風習習,與走廊里的炎熱簡直是兩個極端。只見趙春江端坐在那裡,戴著老花鏡抓緊時間批閱文件,連抬頭的功夫都沒有。


  眼鏡男走過去將一張紙放在趙春江面前,小聲嘀咕了幾句。趙春江立馬抬起頭瞟了一眼,讓陸一偉倍感焦慮。


  眼鏡男走出去后,趙春江摘到老花鏡點燃煙靠在椅子上閉目深思,這是件非常棘手的事情。


  要知道,省委組織部長面對的是全省大大小小各級領導幹部,但現實中很少過問縣處級以下官員的調動和任命,一般都是對全省領導幹部形態宏觀把握,具體事務由各地方局或分管領導主抓。輪到他這裡的,一般都是正局級領導幹部。說得直白點,陸一偉壓根進不了人家的法眼。


  然而,這個小小的縣官是省委書記章秉同直接打招呼的,要他親自過問處理。可在處理上,又比較微妙複雜。


  要知道,陸一偉先前是查出問題的,如果提拔很容易留下詬病,亦為帶病提拔。那該怎麼用他呢,趙春江一時間陷入兩難。


  問題就出在章秉同的一句話,「妥善處置」,怎麼個「妥善處置」?到底是要帶著感情色彩處置,還是要力推重用?趙春江和章秉同先前走動並不密切,所以對他的心思揣測不準,不知該如何定奪。


  「你先出去一趟,待會再進來。」


  「哦。」陸一偉足足站了五六分鐘,一句話沒談又被請了出來,心跳加速,雙腿如灌了鉛僵硬在那裡。


  出了門后,其他等候的人群個個躍躍欲試,卻等不到喊他們的名字。


  陸一偉出去后,趙春江打給省委秘書長塗強,就陸一偉的問題進行溝通。


  塗強的回答也很簡單,道:「章書記說他是個人才,但身上有很多毛病。」


  聽到這句話,趙春江更為糊塗,道:「塗老弟,可以點撥一下嗎?」


  塗強思考片刻道:「既然是人才,就應該放到合適的位置上。既然身上有毛病,就應該剔除他的枝枝蔓蔓。」


  到了一定高度,講話都有藝術性,特別是敏感職位,更不能輕易下結論,而是留給對方無限的想象空間自由發揮。這麼做,既顯示自身的權威,也給自己留後路。


  誰知道領導怎麼想呢,萬一說錯了將來怪罪下來對方把責任推到自己頭上背黑鍋,所以,塗強只把領導的意圖講明白,至於這麼安排,那是你的事。


  趙春江掛掉電話,再度陷入深思。過了一會兒,他把眼鏡男叫進去,足足用了二十多分鐘,才把陸一偉再次請了進去。


  趙春江沒有過多客套,直截了當道:「陸一偉同志,你的情況我大致了解了,你很優秀,既參加過黨校集訓,又是全省優秀青年幹部儲備人才,不過,你資歷淺,經驗尚不足,還需要多加歷練。經研究,決定調任你到江東市高新區管委會擔任主任職務,完了你去幹部二處開具介紹信,明天去江東市組織部報到吧。」


  聽到這一結果,陸一偉提著的心放了下來。高新區管委會屬正處級單位,去那裡擔任主任屬平調,但從一個貧困縣直接到了省城,這絕對是大踏步,其他人連想都不敢想。看似平調,實則提拔。


  陸一偉連忙鞠躬感謝,趙春江只是微微笑了笑,迅速又恢復嚴肅表情,點了點頭沒發表任何意見。


  原本只有六分鐘的會談時間,陸一偉直接佔用了半個多小時。這個結果對於他來說,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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