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1
公子爺在黑山縣瀟洒一遭,風光離去了。然而,留下太多疑問讓人難以捉摸。他為什麼到黑山縣?他的手錶到底丟沒丟?此事就此打住還是後續……讓一行人惴惴不安。尤其是公安局長劉世平,緊張地滿頭冒汗,不知所然。而嚴步高則趕緊跑到市裡向郭金柱「請罪」去了。
夜幕降臨,「大英雄」許磊堅持要回家,而范春芳盛情留客,道:「許磊,麻煩你這麼遠跑一趟,還及時替一偉解了圍,怎麼能不吃飯就回去呢,你說是不是,一偉?」
「哦。」陸一偉面對不是情敵的「情敵」有些恍惚,連忙道:「是啊,好不容易來一回,我也該敬地主之意,吃頓便飯再回吧。何況天色晚了,山路不安全,明天再回。」
盛情難卻,許磊只好硬著頭皮留了下來。
黑山縣賓館,三人圍桌而坐。范春芳緊緊挨著陸一偉,不時地拿著餐巾紙為其擦汗,許磊看到這一幕,彆扭著坐在那裡不停地喝茶。
陸一偉發現了許磊的不自然,意識到什麼,與范春芳眼神一交流,她也明白了,轉身笑著道:「許磊,一偉不用多介紹了吧,正好借這個機會你們認識一下。」
許磊靦腆地點點頭微微笑了笑。
陸一偉的朋友圈裡,很少有富家子弟的存在。他成天鑽到山溝里,那能接觸到這一層面。不過在他印象中,富家子弟大多像榮峰一樣,驕橫跋扈,無法無天,天生帶著某種優越胡作非為,耀武揚威,可以說,榮峰即為官宦家族子弟的典型代表。
然而,許磊同樣是富家子弟,身上卻不具備以上特質。舉止優雅,頗有風度,性格靦腆,不善言談,倒像是剛剛從校園裡走出來的天之驕子,骨子裡散發著稚嫩以及文人氣息,陸一偉對其頗為好感。
陸一偉道:「許磊,今天有幸能請你吃飯,黑山條件艱苦,還望你別見怪。」
「沒事,我覺得挺好的。」
許磊越是客氣,陸一偉越覺得招待不周,安排李二毛通知經理把賓館的特色菜全部上來,一定要好好感謝一番。
范春芳似乎並不避諱兩人的關係,介紹道:「一偉,許磊在日本早稻田大學留學,前兩年剛回來,現在在省商務廳工作,主要從事對日貿易。」
聽到許磊有如此「豪華」的背景,陸一偉暗自吃驚。怪不得他文質彬彬,談吐風度,原來接受過世界著名學府的教育,層次果然不一樣,不由得覺得低人一等,謙虛地道:「沒想到你有留學背景,陸某自嘆不如,仰慕萬千。」
「別這麼說。」許磊連忙擺手道:「留學沒什麼了不起的,不過多學點知識而已,最後還不是回來和你一樣參加工作,沒什麼兩樣。」
「怎麼能一樣呢。」陸一偉道:「你在商務廳,我在黑山縣,行政上高兩個級別……」說著,他愈發覺得不對勁。
許磊的長相雖算不上帥氣,但白皙的皮膚搭配精幹的著裝,氣質非凡,一看就是從大城市裡走出來的。反觀自己,雖然在努力地向城裡人靠攏,但從小成長的環境在農村,骨子裡流淌著農村人的血脈,即便再努力,也是邯鄲學步,模仿得了表,學不會裡,行為習慣依然保留著農村人的懶散和陋習。
看著許磊和范春芳,陸一偉越覺得兩人挺般配,可范春芳為什麼偏偏看上他了呢?自己反倒覺得像第三者插足,硬生生地破壞了兩人的美好姻緣。
見陸一偉不說話,范春芳回頭望著他道:「一偉,你怎麼了?」
陸一偉回過神來,勉強一笑道:「沒事,來來來,吃飯。」
許磊不喝白酒,陸一偉讓上了紅酒。
許磊拿著酒看了看,蹙了蹙眉頭,這一細小的舉動陸一偉捕捉到了,連忙解釋道:「許磊,不好意思啊,小地方,平時都是喝白酒,很少有人喝紅酒。這瓶紅酒都是裝點門面的,要不我讓人去超市看看?」
「不用了。」許磊開啟道:「這個也行。」
倒滿酒,陸一偉好奇地問道:「許磊,榮峰那邊……」
「哦。」許磊輕輕地抿了一口酒放下道:「那小子沒事,回去也不敢和他父親說,這事放心吧,我來擺平。」
許磊如是說,陸一偉越覺得神秘。范春芳及時解開了謎團,道:「以前,我和許磊住在省政府大院,榮峰住在隔壁的公安局大院,那時候他們一夥子經常在一起玩,許磊人高馬大,是孩子王,而榮峰長得又黑又小,經常被人欺負,許磊總是處處保護他。有一次,榮峰被隔壁城建家屬院的大孩子欺負了,許磊二話不說,帶著一伙人直接把人家的玻璃給砸了,呵呵,因為此,許磊被他父親好一通打。此後,榮峰一直敬重許磊,即便是現在,他都特別聽許磊的話。」
原來如此,怪不得許磊一站在榮峰面前,前一秒還是囂張萬分,下一秒立馬乖乖就擒,許磊三言兩語收拾得榮峰服服帖帖。范春芳這一席話,揭開了一個神秘而獨特的群體,外人俗稱為大院子女。
大院子女涵義寬泛,早期叫紅色大院子女,一般指部隊大院里的孩子,後來把機關大院的子女也列入進來。不同於一般的廠礦子弟,在這個大院成長起來的子女從小無憂無慮,自由自在生活,不會去因為溫飽問題而擔憂,他們的童年那才叫童年。
這群人在父輩們的影響下,享受著旁人不能比的優越教育。他們向來把父輩作為榜樣旗幟,個人英雄主義色彩濃厚,狂熱有激情,狂妄有熱血,小時候打架鬥毆家常便飯,抽煙喝酒樣樣精通,板磚橫飛拍婆子,扛槍玩炮扔榴彈,結伴郊遊搞野炊,詩詞稟賦玩文藝……生活多姿多彩,常人無法想象。
反觀廠礦子弟及農村娃,田間地頭撒開腳丫子瘋跑,除了山頭就是水池,對外面的世界充滿好奇。
不同的成長軌跡造就一代不同命運的人。大院子女往往因家境的優越無需奮鬥順利步入人生巔峰,而廠礦子弟隨著父輩的下崗淪為社會的沉重包袱,農村娃以「讀書改變命運」發奮圖強,一少部分人華麗轉身,極大多數人依然回到田間地頭,扛起鋤頭默默耕耘。
許磊和范春芳及榮峰雖不是生長在紅色大院,但在等級森嚴的機關大院,命運同樣斐然。雖著父輩的升遷成為人人仰慕的特殊人群。
范春芳有滋有味地說著,陸一偉心裡卻不是滋味。或許,那個「大院」離他太遙遠,無法想象那一道神秘的鴻溝。
許磊覺察到陸一偉的異常,及時岔開話題道:「一偉哥,回去以後我和榮峰談談,他應該買我面子,此事到此為止。」
一頓飯吃得味如嚼蠟。飯後,許磊堅持要回家,陸一偉沒再挽留,只好送別。
臨走時,許磊將陸一偉叫到一邊,想了許久道:「一偉哥,我敬重你是條漢子。既然芳芳選擇了你,你自然有過人之處。和你說實話,這輩子我只喜歡過一個女人,就是芳芳。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是。可能這話你不願意聽,但我相信你不是小雞肚腸之人。請放心,我不會破壞你們的家庭。」
一席話,讓陸一偉無言以對。
許磊優雅一笑,眼神里流露出負責的情感,繼續道:「芳芳是個非常好的女子,我希望好好待她,別讓受丁點委屈,好嗎?」
陸一偉點了點頭。
「好了,別那麼嚴肅。」許磊拍了拍陸一偉的肩膀道:「如果你願意,我希望咱倆成為好朋友,你願意嗎?」
「當然樂意了。」
「好。」許磊伸出手道:「以後有事儘管找我,只要我能辦到的,在所不辭。即便辦不到,我都會想辦法去辦。」
許磊走後,范春芳悄悄地走到陸一偉背後,用手臂環著腰貼到身上道:「一偉,許磊和你說什麼了?」
「沒說什麼。」
「哦。」即便陸一偉不說,范春芳也能猜個大概。挽著手道:「外面有點冷,我們回家吧。」
晚上躺在床上,陸一偉輾轉反側,無心入眠。范春芳靠上來輕輕問道:「一偉,你怎麼了?一晚上見你不開心,是不是我不應該叫許磊來?」
「不是。」陸一偉摸著范春芳的臉頰道:「春芳,我承認在許磊面前有些自卑,他的條件那麼好,我……」
「噓!」范春芳的手指放到陸一偉嘴唇上,道:「不要說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是你,他是他,即便他再優秀,在我心中永遠是兒時的玩伴。而你,即便你一窮二白,我都認定你是我的丈夫,永不改變,以此為誓。」
如果說從前對范春芳有偏見,而今晚的一席話讓陸一偉徹底改變了想法。
「謝謝你。」陸一偉發自肺腑地講出了這三個字。
范春芳緊緊地抱著陸一偉,發覺臉上濕濕的。抬起頭借著月光看到陸一偉眼睛里閃動著淚花,這一刻,是心與心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