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8 亦假亦真
陸一偉心裡一慌,很快又平靜下來,這才是高博文找自己談話的目的,沒想到此人查賬查到張志遠頭上了。故作鎮定道:「高縣長看出什麼問題了?」
「其實也沒什麼,或許是我看錯了。」高博文輕鬆地道:「有一組數據對不上,我找審計局的人側面問了下,收支不平衡,可能是漏登記了什麼設備,有將近50萬元的出入。」
陸一偉愣在那裡,驚詫萬分。曙陽煤礦改制審計是由幾個部門聯合開展的,還聘請了專業的第三方審計公司參與,審計結果多方簽字生效,整個過程公開透明,基本上不可能存在出入。此外,審計工作全權由白玉新負責,而自己負責外圍安置工作,就算有問題也不知情啊。
高博文言辭鑿鑿,說明他手裡已掌握相關證據,可此事是真是假,還有待進一步證實。
陸一偉混跡官場多年,也算是官場的老人了,但面部表情和行為舉止控制的還不到位,未達到處變不驚、臨危不亂的境界。這不,表面看鎮定自若,但他的眼神已經變得漂浮不定,說明他在思考回憶,這一切,被狡黠詭譎的高博文看在眼裡。
陸一偉道:「高縣長如果覺得審計結果有問題,完全可以重新來一遍,我也願意配合相關部門調查。」
「說什麼呢!」高博文又在陸一偉手臂上拍了拍,道:「我就那麼隨口一說,或許是我看錯了,壓根就沒這回事。就算有,我怎麼可能新人翻舊賬?罷了,罷了,早知道不和你說了,你陸老弟的為人,我還是清楚的。」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高博文表面上是說給陸一偉聽,實則是講給張志遠的,他確信,陸一偉一定會和張志遠彙報此事的。但他的動機是什麼?是藉此討好張志遠,還是要借題發揮?陸一偉不得而知。他一本正經地道:「高縣長,審計工作是一件很嚴肅的事,如果確實存在問題,我建議您一定要徹查,這樣,對誰都是個交待!」
高博文盯著陸一偉愣在那裡,然後突然笑了起來,將煙頭丟到河裡道:「一偉,這干工作啊,本來是就是一本糊塗賬。你糊塗,我糊塗,大家都糊塗。但誰都不是傻子,真糊塗嗎?都是心裡揣著明白裝糊塗。所以啊,認真不見得是好事,糊塗絕不是一件壞事,你好好想想吧!」說完,轉身向遠方跑去了。
陸一偉徹底懵了,高博文向自己拋一個煙霧彈是什麼意思?不過他可以準確判斷,此事不是針對自己,而是別人。那到底是誰?是張志遠,還是白玉新?他不敢想象。50萬,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啊。如果真的不翼而飛,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工作失誤,一種是有人吃掉了。
陸一偉可以很肯定地排除前者,因為審計工作前前後後進行了三次,不可能存在工作失誤,何況這麼一大筆金額,錯登漏記幾萬元或許有可能,畢竟這麼巨大的工作量。難道真的有人吃掉了?陸一偉被自己的推測嚇了一大跳。
高博文這麼一攪和,陸一偉無心跑步了,掉頭往家裡快速跑去,這件事必須儘快彙報張志遠。
遠去的高博文回頭看著慌裡慌張的陸一偉,臉上浮現出耐人尋味的笑容。
回到家裡,陸一偉第一件事先給肖楊打電話,詢問張志遠的動向。不過令他失望的是,張志遠還沒回來。他把手機往沙發上一扔,仔細回想著每個細節。
白玉新和陶安國負責審計工作,如今一個榮升調走,一個駕鶴西去,要想知道具體細節,也只有白玉新知道了。可是,白玉新真清楚嗎?
高博文是個有心之人,一上台就抓住致命要害。要知道,企業改制是張志遠主導的,如果審計出了問題,張志遠也難逃其責,這分明是把矛頭對準了他。陸一偉堅信,量他高博文不敢與張志遠對抗,那到底誰是幕後推手?難道是楊德榮?
暫且不論高博文的「陰謀論」,首先要查明這筆錢到底去哪了,這才是關鍵所在。事不宜遲,務必的儘快向張志遠彙報。
陸一偉顧不了那麼多了,拿出另一部手機直接打給張志遠。陸一偉有兩部手機,一部是公共號碼,而另一部只與張志遠聯繫。儘管他調離縣委辦,這部手機依然使用著。
現在是早上七點,張志遠昨晚喝多了,還在睡夢中,被電話吵醒著實有些惱火。下地拿起來看到是陸一偉,接了起來。
陸一偉直截了當道:「張書記,您今天回南陽嗎?我有緊急事情向您彙報。」
「什麼事?」張志遠莫名地緊張起來。自從當了領導后,他腦中的弦基本上每天緊繃著,不敢絲毫鬆懈。每每聽到有事,腦袋就痛。這就和治家一樣,不同的是,治家守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就行了,可治縣卻要考慮30多萬群眾的大事小事,沒有兩把刷子,沒有做好犧牲的準備,這活真不是一般人能幹的。
陸一偉盡量用最簡潔的語言彙報道:「高博文暗中調查曙陽煤礦改制一事,具體細節需當面向您彙報。」
張志遠睡意全無,看了看錶道:「我上午還有個會,開完會就回去。」
「好。」
陸一偉正準備掛電話,張志遠又補充道:「你和東森同志商量一下,儘快物色個人選,五角鎮和石灣鄉的黨委書記位子不能一直空著。」
張志遠在電話里安排工作,一般是比較緊急的事,可物色黨委書記人選這事也不至於這麼著急啊。聯想到許敬業昨天說的事,陸一偉似乎嗅到了什麼味道。
洗漱完畢,穿戴整齊,陸一偉下樓出發。發動了車等待熱車時,看到石曉曼推著單車往大門外走,陸一偉搖下車窗,打招呼道:「曉曼,上班去啊?」
石曉曼停下腳步,回眸一笑道:「是啊,你呢?」
石曉曼今天穿了件大紅呢大衣,裡面搭配一件乳白色毛衣,系著一條五顏六色的圍巾,穿著高筒靴,打扮得體大方,賢淑端莊。在晨曦的照射下,皮膚顯得格外白皙,哈出的霧氣裊裊飄起,展現成熟女人的另一種美。
石曉曼以前不注重打扮,突然一下子變化這麼大,陸一偉還有點認不出來了,眼神不停地上下掃射,看得石曉曼有些害羞,不由地低下了頭。
「嗬!」陸一偉笑著道:「怎麼一下子變了風格了?我都快不認識了。」
石曉曼對自己的著裝還算滿意,噘著嘴道:「我一直這麼打扮啊,只不過你以前不注意而已。」
「哈哈,有進步!」陸一偉道:「看來跟著馬書記,學了不少東西啊!穿著這麼好的衣服,騎什麼自行車啊,上車!」說著,拍了拍車門。
這下讓石曉曼為難了,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如果上了車,待會進了縣委大院,讓一些喜歡嚼舌頭的看到了,指不定說些什麼呢。不過話說回來,他們說才好呢,這不正中下懷嘛。思索片刻,石曉曼將自行車推到一邊鎖好,毫不客氣上了車。
「陸部長,上班去啊!」門衛老王頭沖著陸一偉熱情地打招呼,眼睛不停地瞅著坐在副駕駛室的石曉曼。
「嗯。」陸一偉點了點頭,道:「對了,王大爺,我家的那防盜門有點鬆動了,啥時候您給弄弄?」
「得嘞!」老王頭聽到陸一偉用自己,心裡甭提有多高興了,人家畢竟是領導,是這個院里最大的官,需要自己幫忙說明看得起,道:「今天中午等您回來后修。」
「謝謝了!」說著,陸一偉從手套箱里取出兩包煙遞給老王頭,道:「您抽著,沒有了我再給您。」
老王頭一看是中華煙,激動得雙手顫抖,都快說不出來:「這,這不好意思吧?」
「有什麼不好意思,都是一個院里的,再說了,你每天忙裡忙外的,多辛苦,這是你應得的。」陸一偉善解人意道。
陸一偉這麼一說,老王頭心裡暖暖的,道:「謝謝陸部長,這個院里也就您對我最好……」
「別說那些沒用的,有什麼事吭聲,我能幫一定幫!」
「唉,唉,好嘞,謝謝……」老王頭激動得語無倫次,直到陸一偉走後,還站在那裡嘀咕著:「真是好人啊!」
「看不出來啊,你這人還挺好的。」車子行駛在路上,石曉曼對陸一偉剛才的舉動十分讚賞,更對他多了份欽慕。
陸一偉望著前方道:「老王頭挺可憐的,看大門一個月的工資才200元,還供著兩個孩子念書,這哪夠!要不是平時收點廢品賣,連最起碼的生活都保障不了,更別說供孩子上學了。」
「哎!」石曉曼莫名其妙地嘆了口氣,道:「是啊,看到老王頭就想起了我父親,他老人家一輩子受苦命,靠種地愣是把我兄妹三個養大成人,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陸一偉回頭道:「是啊,要不說咱現在就該多盡孝道,等再過幾年,人要是不在了,你倒是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