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2 改變策略

  家屬們熙熙攘攘地爭吵著,臉上看不到任何悲傷的表情。死者的妻子軟癱在座椅上,目光獃滯,一言不發。而老母親眼神里悲傷和憤怒相間,雙手哆嗦,乾癟的嘴唇微微顫抖。有誰能想到,太平間里還有一具冰冷的屍體。


  張志遠看今晚不把錢發下去,這幫人誓不罷休。處理這種事決不能拖,應快刀斬亂麻,一鎚子定死。要是過了今晚,背後有人攛掇,指不定明天就會又提出其他無理要求。他隨即撥通了縣建設銀行行長的電話,要他創造條件連夜辦公,按照陸一偉的意見,分別辦理三張銀行卡。


  建行行長倒也爽快,特事特辦,連忙答應。


  在等待錢到位的同時,張志遠猛然想起一個關鍵因素,他轉頭對陸一偉小聲道:「你通知蕭鼎元,將此案件進行立案偵查,組織法醫進行驗屍,今晚務必完成,快去!」


  陸一偉不敢怠慢,隨即將指示精神傳達給蕭鼎元。蕭鼎元正在公安局待命,隨時等待張志遠下命令,指示一到,傾巢出動。


  一個小時后,建行行長親自把分別存有10萬元的銀行卡送了過來。張志遠在表達自己意圖后,家屬們又不幹了。吵鬧著道:「為什麼不是現金?你說你存到銀行里了,我們怎麼知道是不是真的?」


  其實大家心裡都有數,想著從中撈點好處。張志遠嚴厲地道:「這錢是贍養老人和供子女上學的錢,是用一個人的命換來的,你們覺得如此爭吵有意義嗎?」


  家屬們突然安靜了下來,低下頭不說話。


  張志遠把協議書推到死者妻子身邊,道:「你是死者的直系親屬,你來簽字。」


  死者妻子精神恍惚,顫抖著手拿起筆,死者小舅子隨即跑過去奪過筆,道:「這個字不能簽!」


  張志遠道:「那你說說理由。」


  小舅子吭哧半天,說不出任何理由。然後無理取鬧地道:「不行,反正不能簽!」


  「我來簽!」又是老母親開口了,她奪過小舅子手中的筆,快速在四份協議書上籤上自己的名字,又按了手印。眾人看到此,終於一顆心落地,鬆了口氣。


  老母親簽完字,也不說要錢,硬撐著身體站起來冰冷地道:「送我回家,我要回去看我孫子。」


  張志遠回頭沖陸一偉點點頭,走上前去把存摺交到老母親手中,道:「大媽,我知道再多的錢也彌補不了您心靈上的創傷,可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必須勇敢面對。您放心,你兒子不會白死,我一定會查出兇手,還你兒子一個公道。另外,以後我會經常去看你,替您兒子敬一敬孝道。」


  老母親感動地流下了眼淚,拍著張志遠的手道:「張縣長,我從來沒見過你這麼大的官,沒想到你這麼隨和。有你這一席話,我也就放心了。你也放心,只要我這把老骨頭在,他們絕不會再到縣政府鬧事。」


  送走老母親,家屬們也罵罵咧咧地離去了。張志遠本應該鬆一口氣,可他不能鬆懈,還有更大的謎底需要他揭開。他對蔡建國道:「通知下去,從明天開始,各單位不允許休息,開展安全隱患大排查,我會到各單位進行督查。」


  臨走時,信訪局局長杵了過來,一臉歉意道:「張縣長,今天發生這種事,我也有一定責任,我檢討。」


  張志遠忙活了一天了,確實有些累了,他本想說些什麼,可此刻完全沒有心思,搖了搖頭,出了會議室。


  走到醫院門口,縣城已經是漆黑一片,只有幾戶零零散散的燈光在夜空中閃耀。安靜,只有安靜,安靜地有些恐懼。張志遠手插口袋,仰望著深邃而浩淼的夜空,任憑肆虐地西北風在臉上拍打著,卻感不到絲毫寒冷。


  陸一偉來了電話了,說死者的老母親和妻子都安全送到家。張志遠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又道:「一偉,你現在困嗎?」


  陸一偉不知張志遠想說什麼,疑惑地道:「張縣長,我不困!」


  「哦。」張志遠道:「找個安靜的地方,我想喝酒。」


  「好,您等著,我這就過去接你!」陸一偉開著張志遠的車快速駛到醫院門口。


  陸一偉帶著張志遠來到牛福勇的住處,這處住所已經被陸一偉臨時徵用,房間收拾得還算乾淨。


  張志遠進門后脫掉外套,蜷縮著躺在沙發上,臉上寫滿疲憊。


  陸一偉見此從卧室找了件毛毯給張志遠蓋上,自己去廚房翻箱倒櫃找酒。找了半天,還算有收穫,待他拿著酒興高采烈地來到客廳時,張志遠已經鼾聲四起,呼呼大睡。


  陸一偉回頭看了下牆上的掛鐘,時間已指向凌晨3點多。今天一天,他也累了,隨即關了燈,輕手輕腳回到卧室。


  陸一偉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今天發生的事簡直是一場災難,既驚天動地,又疑點重重。商販們為什麼突然跳出來對一個子午須有的事討要說法?誰是組織者?現場為什麼又會出現趙志剛的人?他們又充當什麼角色?劉克成為什麼親自給蕭鼎元打電話要求放人,他從中又扮演什麼角色?還有死者為什麼莫名其妙地被刀捅死,這麼做的目的又是什麼?整個事件的策劃者針對的是誰?又出於何種目的……


  陸一偉已進行過大膽假設:劉克成是策劃者,張樂飛是主謀,趙志剛是具體實施者,而針對的正是張志遠。這個假設讓陸一偉嚇了一跳,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為什麼?劉克成為什麼要如此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嗎?

  太恐怖了!這是一場血淋淋的政治鬥爭,絕不亞於當年與楚雲池的鬥爭。在玩手段上,張志遠顯然不是劉克成的對手。陸一偉隱隱擔心,禍水會不會再次引到自己身上?難道又要重走老路嗎?他不敢往下想。


  第二天早晨,陸一偉早早起來就去外面買了些豆漿油條,待他回來時,張志遠已經醒來,躺在沙發上一邊抽煙一邊看著早間新聞。


  陸一偉把早餐端到張志遠面前,道:「張縣長,乘熱吃,不和您口味的話我再去煮點泡麵。」


  張志遠那有心思吃飯,隨即道:「蕭鼎元那邊有消息沒?」


  「還沒,我現在打電話詢問。」陸一偉掏出手機,走到陽台上詢問起來。


  蕭鼎元在電話那頭道:「初步結果已經出來了,死者是刀傷,根據傷口的深淺和紋理分析,是有人專門從背後捅了一刀。今天我們將展開外圍調查,尋找作案工具和目擊證人。不過取證的難度相當大。」


  陸一偉把了解到的情況彙報給張志遠,張志遠氣得用拳擂桌子,咬牙切齒地罵道:「簡直是喪心病狂,令人髮指。你告訴蕭鼎元,這個案件必須給我查個水落石出。」


  陸一偉終於鼓起勇氣道:「張縣長,你不覺得整個事件有些蹊蹺嗎?」


  張志遠冷笑一聲道:「何止蹊蹺,簡直就是詭異,傷及平民百姓,算什麼英雄好漢,有種的直接沖我來啊,老子不怕你!」


  陸一偉安慰道:「張縣長,您消消氣,越是這個時候,你越要沉得住氣,你越沉得住氣,就有人越著急。」


  「對!我要沉住氣!」張志遠道:「我不僅要沉住氣,還要給他們一個大大的新年禮物。儘快啟動『風暴行動』,我現在要改變策略,先從趙志剛下手,就以此案件為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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