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3 真的走了
來到公司，馬哲又一次遲到了。
從馬哲踏進公司的一刻，梁媛就面無表情死死盯著他，沒有一絲笑容，複雜的眼神遊離，寫滿悲傷哀愁。這要擱在往日，她總會面帶微笑與馬哲調侃打鬧一番，而今天，馬哲要離開了。
馬哲的眼神始終沒離開過梁媛，走到跟前看了看牆上的表，勉強一笑道：「我又遲到了，可以打卡嗎？」
梁媛沒有說話，將桌子上的打卡機推了推，從卡座上找到馬哲的考勤卡遞了過去。
「謝謝！」馬哲將考勤卡往打卡機一放，「滴答」一聲彈了出來，上面印著8點45分。
「這個我帶走嗎？我想留個紀念。」
梁媛咬著嘴唇沒有說話，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馬哲不讓讓梁媛傷心，開玩笑道：「你今天怎麼了？是不是樓底下的保安小王又給你發曖昧簡訊了？」
梁媛突然轉過頭，擦掉眼淚，一本正經道：「馬哲，你真打算離開嗎？」
馬哲苦笑一聲道：「你覺得我能待得下去嗎？」
「你別這樣，劉主任絕沒有趕你走的意思。即便他有，大地還是陳主任說了算。」梁媛錚錚道。
馬哲搖頭道：「和他沒關係，是我自身原因。陳主任回來了嗎？」
梁媛憤恨地抿嘴點了點頭。
「開心點，別哭喪著臉，一點都不好看！」馬哲一個淡淡的微笑，轉身往辦公室走去。
剛到辦公室門口，劉成功剛好從他辦公室出來，看了一眼黑著臉道：「我還以為有骨氣地離開了，倒頭來不還是回來了嘛。回來了就好好乾，別想這想那，三心二意的。」
馬哲冷笑，指名道姓道：「劉成功，你是不是早就想讓我離開？」
劉成功一愣，道：「你叫我什麼？」
「哦，錯了，應該叫你劉胖子。」馬哲道：「劉胖子，在旁人眼裡你是個律師，在我眼裡你狗屎都不如。今天鄭重其事地告訴你，老子這就在你面前消失，你滿意了嗎？」
「你……」劉成功氣得身子發抖。
見馬哲和劉成功吵了起來，公司的人都停下手中的工作站起來觀望。
梁媛見此，飛一般地跑了過來，拉著馬哲道：「和這種小人你計較什麼，不值當。」
見梁媛站在馬哲一邊針對自己，劉成功瞪大眼睛嗔怒道：「梁媛，你說什麼，你在說一句？」
梁媛一把推開馬哲，氣呼呼地道：「劉成功，從前你不過是條哈巴狗，你以為有了今天的成績是靠你自己嗎？狐狸尾巴遲早是要露出來的。」
「你……你們倆……」劉成功臉色鐵青，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高磊也趕忙過來勸架，道：「馬哲，你好歹在大地待了三年多，劉律師在這裡德高望重，你這樣說也太那個了……」
「滾！」還不等高磊說完，馬哲怒目圓睜道：「你算個什麼東西。」
高磊楞在那裡，壓著火氣道：「馬哲，我知道這麼多年你為什麼得不到重用了，就你這脾氣和人品活該。」
「我去你媽的！」馬哲一腳飛上去，直接將高磊踹到桌子底下。
見動手了，一些不矜持的女同志喊叫起來。高磊從地上爬起來，擦擦嘴角的血跡，握緊拳頭準備還手，馬哲又是一腳，四腳朝天重重地摔了下去。
「住手！」這時，陳忠國從辦公室出來，黑著臉走了過來。
劉成功立馬告狀：「忠國，你看到了吧？這小子就是個混蛋，趕緊讓他滾蛋！」
高磊扶著牆站起來道：「陳主任，今天你要不給我個說法，我和他沒完。」
陳忠國眉頭一蹙，眉宇間的「川」字如刀刻般顯現出來，用鋒利的眼神瞪了一眼道：「想要說法嗎？我一會給你。」說完，走到馬哲跟前抓著袖子使勁一拉，帶著怒氣道：「你給我進來。」
梁媛也要跟著，陳忠國回頭一個銳利眼神，嚇得她站在原地。
走到門口，陳忠國用力一推門，一把將馬哲推了進去，差點推到茶几上。
關上門，陳忠國坐在椅子上足足看了馬哲幾分鐘，卻始終不發言。
馬哲如芒在背，他最受不了陳忠國這種眼神，還不如罵他幾句或打一頓來得痛快，道：「陳主任，你心裡有氣就罵我吧，今天確實是我衝動了。」
陳忠國眼神變得柔弱起來，拿起桌子上的煙盒掏出煙遞給馬哲，指著辦公桌前面的椅子道：「你坐吧。」
馬哲忐忑不安地坐了下來，陳忠國越過桌子親自為他點煙，讓他有些受寵若驚。手指顫抖得送到嘴邊，狠狠地抽了一口。
「你真打算辭職嗎？」
馬哲沒反應過來，本以為陳忠國會劈頭蓋臉訓斥，卻父愛的口吻詢問自己。他抿著嘴唇點了點頭。
按照以往套路，陳忠國應該極力挽留，但他沒有這麼做。沉默許久道：「你辭職報告寫好了嗎？」
「寫好了，忘帶了。」
「哦。」陳忠國神情沮喪，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道：「梁媛，你過來一趟。」
不一會兒，梁媛怯怯地走了進來。
陳忠國長嘆一口氣道：「你給馬哲辦離職手續吧，工資發到十二月底，全年的獎金提前發放，另外，額外拿出五萬元來。」
梁媛咬著嘴唇看了看馬哲，極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馬哲聽到此，連忙站起來道：「陳主任，您千萬別，要讓別人知道了指不定說三道四呢。」
「住嘴！輪到你說話了嗎？坐下！」陳忠國拍著桌子道。與馬哲對視幾秒鐘后，又對梁媛道：「今晚你安排一桌飯，我親自為他踐行，去吧。」
說著，梁媛眼淚吧嗒吧嗒流了下來，陳忠國有氣無力地擺擺手，沒再說話。
梁媛離開后，陳忠國不知道該幹什麼，手忙腳亂地在桌子上亂翻著。然後從錢包里取出一張名片道：「時代集團的副總是我的好友，他馬上要組建一個國際貿易公司，主營服裝出口貿易，他正在大批招兵買馬，你可以去找他，報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馬哲雙手接過名片，上面赫然寫著南江時代集團董事會董事、副董事長秦遠江。
時代集團在南江省是赫赫有名的民營企業，乃至在中國的名氣都是響噹噹的。旗下十幾個子公司，涉及服裝、地產、礦產、電子產品、信息技術等多個領域，年收益高達幾萬億，是南江省當之無愧的品牌企業。
聽到陳忠國讓他直接去找這麼大的官，馬哲難以置信，把名片放回去道：「謝謝您的美意，我還是自己找工作吧。」
陳忠國嘴角微微抽動，看著倔強的馬哲道：「你真打算離開塢州嗎？」
馬哲點點頭道：「我暫時還不想找工作，想回家陪陪我爸媽。另外，我也老大不小了，不能再他們替我操心，也許回去就不回來了。其實在老家也挺好，找一份安穩的工作，生活壓力也不大，我這人也沒有多大的理想抱負，能生活了就行了。」
陳忠國手指不停地敲著桌子，一團團煙氣順著臉頰蹭蹭上躥，抽完最後一口掐滅煙頭道：「馬哲，我一直覺得你是個好苗子，一個優秀的人才，這些年是我耽誤了你，沒能給你提供平台展示才華……」
陳忠國有些哽咽，停頓片刻道：「你要怪就怪我吧。」
馬哲連忙道：「陳主任，您千萬別這麼說。其實你平時挺照顧我的，是我不爭氣，沒能給你長臉……這樣也好，省得你老替我操心了，我也不會再惹你生氣了。」說話間，馬哲臉上掛著複雜的笑容。
「行了，去辦離職手續吧。」陳忠國不想再往下說，越說越傷感，起身將名片塞到馬哲衣兜里，用力握著手道：「回去以後好好工作，遇到困難給我打電話，大地永遠是你的家。」
「謝謝。」馬哲帶著無限遺憾離開了辦公室。走出老遠，他回頭一看，陳忠國站在窗口凝視著自己。
回到辦公室，馬哲低頭收拾著東西，一旁的田佳文靜靜地看著他，不知該說什麼。起身道：「馬哲，你真要走了嗎？」
馬哲抬起頭笑著道：「我走了這裡就剩下你一個人了，或許馬上就會進來新人，你好好乾，你一定能行。」
田佳文竟然流下了眼淚，馬哲揮拳捶了下道：「打住！一個大男人哭什麼鼻子，我又不是得了絕症，以後想我的時候電話聯繫。或許，我還會回來的。」
「嗯。」田佳文重重地點了點頭。
馬哲似乎還有很多話要說，一時間卻想不起來了。拍拍田佳文的肩膀道：「行了，你去忙吧。」
「我幫你收拾。」
「算了，就幾本破書，我一個人能行。」
就在這時，高磊出現在門口。馬哲抬起頭看了看，繼續低頭收拾著。
高磊走過來欲言又止，過了許久道：「馬哲，其實你和劉主任道個歉完全不會走到這一步……」
馬哲抬頭冷冷地看著他道：「有些事做出來了就沒必要內疚，或許你是對的，才超前一步走到今天。換做我，做不到。」
「馬哲……」高磊似乎並不記恨馬哲剛才的衝動，道：「咱倆好歹是一同進了大地的，我剛才和劉主任說了，如果你願意，還可以繼續留下來……」
馬哲搖頭冷笑，道：「謝謝你的好意，我去意已絕，是我要主動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