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何為忠義？

  面對陳樂的回答，鐵匠段鐵忠深吸一口氣，神色凝重地問道：「那麼……真相是什麼？」


  「看來你也有所懷疑？」陳樂滿含玩味地問道。


  段鐵忠把手中的鐵鎚往牆邊一靠，索性坐在一把木凳上。


  「從你的談吐，我就看出你的不凡，而且……你一眼看透了我的病症，你……是不是也懂醫道？」


  陳樂點點頭：「醫武雙修，可不只是蕭家的特權。」


  「你修鍊的武道，陽剛威猛，大開大闔，當年，你身負重傷，傷的根本就是體內陽氣出現了逆亂，使得你命懸一線。」


  「蕭一葉救你，用的就是馳名龍國的蕭家『鬼針』，幫你基本理順了陽氣，使你可以保命至今。」


  段鐵忠聽出了陳樂的話里故意把「基本」兩個字說的很重。


  「基本理順……難道這裡面有問題？」段鐵忠追問道。


  陳樂冷冷一笑：「你可知道，蕭家的針灸手法，何以被譽為『鬼針』？」


  段鐵忠朗聲道：「救死扶傷，鬼神莫測！這等手段，被廣大的醫家、患者稱為『鬼針』！」


  陳樂搖搖頭：「這只是蕭家針灸光鮮的表面。」


  「事實上，蕭家針灸最精妙處，在於既能治病，也能致病，就比如你，基本醫好了你的陽氣逆亂，但也給你種下一個小小的病根。」


  「每逢盛夏，天地間陽火最旺，你又是以火爐打鐵鍛造自己的功法，這時候就會有一縷陽氣竄行逆亂，製造病痛！」


  聞聽此言，段鐵忠心頭巨震！他忍不住張大嘴巴，半天說不出一個字——按照眼前這個年輕人的說法，蕭一葉雖然救了自己的命，但是自己一年一度的病痛竟然是蕭一葉刻意埋下，為的就是以此施恩，讓自己對他一輩子感恩戴德，甘心做蕭家的家奴！

  被自己奉若神明的「神醫」蕭一葉，豈能是這種人？！


  「這個真相，是不是很難接受？」


  段鐵忠咬了咬牙，搖頭道：「這只是你的一面之詞，況且，你現在和蕭家對立，自然要潑蕭家髒水！」


  陳樂早就料到他會有這個回答，目光沉靜，態度真誠地說道：「段大哥，如果你不相信，我現在就能給你治病。」


  「如果我觀察不錯，這幾天應該也快到你病發之時了，我可以徹底把你的病痛根治，你信嗎？」


  剛才陳樂觀察段鐵忠體內真氣之時，就發現了黑白兩股氣息纏繞，如今黑氣逐漸強大，這就是病發之兆。


  「不可能！」


  段鐵忠忽然斬釘截鐵道，「家主說過，我的病，除了蕭家『鬼針』來一次次延緩，天下無人可醫！」


  陳樂再次真誠地微微笑道：「我可以。」


  陳樂的笑容彷彿有一種魔力，讓段鐵忠心裡一震——他覺得奇怪，明明眼前只是個二十齣頭的年輕人，但是他身上，卻有一種光風霽月的宗師風度，讓自己不得不信服！

  這難道，就是氣度？


  但是，想到陳樂說到的種種，段鐵忠依然搖搖頭。


  陳樂一針見血道：「你此時無非在逃避，逃避蕭一葉很可能不是一個聖人、而是一個惡魔的事實。」


  「看得出，你是個知恩圖報、恩怨分明的男子漢，你對蕭家忠義，但這『忠』不能成為愚忠！否則，你的忠義豈不是在助紂為虐、為虎作倀？」


  「習武之人，真正的忠義是忠於天地正道，難道，你連直面天地正道的本心和勇氣都沒有嗎？！」


  陳樂一字字擲地有聲，聽在段鐵忠耳里，有如轟鳴！

  半晌，他苦澀地點點頭。


  陳樂來到他身後，對他後背十二處穴道進行了針灸，一刻鐘后，隨著一陣猛烈咳嗽，段鐵忠咳出兩口漆黑如墨的血液，渾身氣機頓時為之一暢！

  「你運氣試試。」陳樂說道。


  段鐵忠依言在體內運行真氣，發現果然毫無阻滯，原本陽氣淤積的感覺也蕩然無存，此時體內諸般竅穴都清清爽爽，真氣流動彷彿長風過境，浩蕩澎湃！

  這和每次蕭一葉治療自己的感覺截然不同——蕭一葉給自己針灸完后，雖然逆亂的一小縷陽氣不再作亂，但也只是暫時蟄伏，而不是被徹底消融乾淨！


  「多謝。」


  段鐵忠對著陳樂深深一揖。


  這一揖，陳樂明白，段鐵忠已經感受到了體內的不同。


  此時，段鐵忠的手機再次響起。


  陳樂瞥了一眼號碼，淡淡說道：「如果你要謝我，就撒個小謊，說我的實力一般般。」


  段鐵忠沉吟片刻，接起了手機，這一次，他開了免提。


  手機里，一個中氣十足卻略顯冷漠的聲音傳來。


  「鐵忠，怎麼樣了？」


  「家主，這陳樂已經被我打趴下了。」


  「他身手如何？」


  「他……很不錯，小小年紀竟然穩穩站在『內境』巔峰……」


  「可惜……對上了你這個化境大高手，哈哈哈哈！把他裝進『魚鱗鐵牢』，給我送過來……噢，對了，這兩天也到了你要扎針的時候了，你也一起來吧。」


  此時，段鐵忠咬了咬牙，突然沉聲問道：「家主，我身上的傷，年復一年，真的就沒有辦法根治了嗎？」


  電話那頭，蕭一葉略一沉默，開口道：「鐵忠，人，有時候要認命。如今在折磨你的，是當年留下的最後一縷逆亂陽氣，根植很深，輕易觸動就會讓你體內真氣完全凌亂！」


  「我也說過，除非你不再練武，散盡真氣，病根自然就除了。」


  「否則，你既要練武，又要傷愈，天下沒兩全其美的好事兒，別說我做不到，在龍國，沒有人能做到！除非大羅金仙下凡！」


  聽了蕭一葉這番話，段鐵忠不自禁長嘆一口氣，彷彿是失望，彷彿是頹喪，情緒複雜。


  「鐵忠，現在就把人帶來，這個人……可是個窮凶極惡的傢伙呢！」


  段鐵忠看了一眼陳樂，眼前這年輕人，乾淨溫暖如一道陽光，哪裡會跟「窮凶極惡」沾半點邊？

  陳樂對他點了點頭。


  段鐵忠對著手機說道：「家主，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段鐵忠咬了咬牙，對陳樂說道：「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