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玄鳳娘娘
寒風驟起，迷霧漫漫，望月台上殺機騰騰。
望著直逼自己而來的幽光，沐靈像著了魔一般發起怔來。
「殿下小心！」玄鳳娘娘一聲大喊，雙臂輕展，翻身一躍，穩穩落在沐靈跟前，一道光芒過後，玄鳳娘娘手捂胸口，一滴血珠自嘴角滑落，面露痛苦之色——她替沐靈擋住了，幽光直穿其胸膛而過，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鳳兒！」蒼蛟神色大變，「你——」
「收手吧。」玄鳳娘娘望著蒼蛟，眼中泛著近乎哀求的淚光。
「你讓開！」蒼蛟扭過頭去，剋制住自己不去看她，但心中卻是隱隱作痛。
「你為何會變成這樣？你忘記當初是怎麼承諾我的了嗎？」玄鳳娘娘梨花帶雨，聲音提高了些許。此刻，她顧不得身上的傷痛，有些絕望卻依舊存有一絲希望的望著蒼蛟。
蒼蛟愣了一下，回過頭來怔怔的望著玄鳳娘娘，喉頭微微起伏，似乎想要說些什麼，思緒倏地回到了以前。
那是蒼蛟進入蠻荒鬼域后第一次返回雪域。
夕陽西下，鳳凰台上清風徐徐。
蒼蛟與玄鳳娘娘相顧無言。
白色的梨花如仙子一般翩然而下，落在兩人之間，恍如銀河，將二人阻隔。
蒼蛟幾次開口，欲言又止。
「你，還好嗎？」蒼蛟小聲的問道，不敢去看玄鳳娘娘的眼睛，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她還好嗎？」玄鳳娘娘瞥了他一眼淡淡的回道。
蒼蛟愣了一下，點了點頭。
「她有身孕了。」沉吟半晌之後，蒼蛟的聲音再度響起。
「哦。」玄鳳娘娘的語氣依舊平靜，平靜的令人窒息，但蒼蛟卻從中捕捉到了一絲閃躲，一絲慌亂。
蒼蛟抬起頭來，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玄鳳娘娘的腹部。
「你——」
玄鳳娘娘明白他的意思，低頭望了望自己的肚子，眼圈瞬間紅了起來。
「我沒事，我很好。」玄鳳娘娘的聲音有些哽咽，眼神中充滿了哀怨。
蒼蛟猶豫了好久，邁開步子，慢慢的朝著玄鳳娘娘走去。
玄鳳娘娘卻猛地往後退去。
「你——」蒼蛟吃驚地望著她，「我們之間的距離已經這麼遠了嗎？」
她低頭不語，肩膀抖動著，低聲的啜泣著。
「對不起，是我不對。」蒼蛟猛地上前，將她緊緊攬入懷中。
玄鳳娘娘掙扎著，拳頭雨點般的捶在蒼蛟的身上。
蒼蛟沒有任何的言語，只是死死的抱住她。
玄鳳娘娘再也控制不住了，淚水如同決堤一般，肆意流淌。
「這些年你去哪了，你為什麼都不回來找我！」
她嘶聲力竭的喊著，漸漸地放棄了掙扎，頭深深地埋進蒼蛟的懷中。
蒼蛟望著她，滿眼愧疚與哀愁。
「我——」蒼蛟欲言又止，話在喉間蠕動，卻始終無法說出口。
「這或許是我最後一次來找你了。」蒼蛟深呼了一口氣，最終說了出來。
玄鳳娘娘抬起頭來，與他對視，愣住了。
「啪！」清脆的耳光聲在空蕩蕩的鳳凰台上回蕩。
這是他們認識千年以來，玄鳳娘娘第一次打他，也是最後一次。
蒼蛟的臉火辣辣的，站在那一動不動。
玄鳳娘娘猛地掙脫蒼蛟的懷抱，將他推出一丈之遠。
「你走吧。」她收起眼淚，冷冷的說道。
「你要保重。」蒼蛟知道再在這待下去已沒有任何意義。
說罷，蒼蛟轉過身去，拘來一朵祥雲，就要離去。
「等等！」玄鳳娘娘突然上前叫道。
蒼蛟停下了，但他並沒有回頭。
「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玄鳳娘娘猶豫了好久，咬著嘴唇說道，「請答應我不要做傷天害理的事情，記住你是我曾經深愛過的英雄！」
蒼蛟背對著她點了點頭，眼角處早已是一片濕潤。
「曾經愛過。」一絲苦笑掠過蒼蛟的臉龐，他縱身躍上祥雲，頭也不回的朝著酆都飛去。
「人都是會變得，神也不例外。」蒼蛟冷冷的回答著。
玄鳳娘娘望著他，右掌處真氣隱隱，祭出自己的兵器鳳翎紫霜劍，劍鋒處紫光閃閃，耀人眼目。
蒼蛟愣住了，這把劍是他親手贈予她的。
「今日，你我便把這段孽緣徹底斬斷吧！」玄鳳娘娘淡淡說道，眼中亮光一閃，執起鳳翎紫霜劍刺向蒼蛟。
「休要傷我父王！」暗蛟的聲音自天而落，噌的一聲現身望月台上，手中幽孤鯊齒劍將鳳翎紫霜劍架住，只聽哐當一聲幽光迸濺，紫光四射。
「蛟兒！」玄鳳娘娘失聲叫出，「我不是讓你在鳳鳴山等候么！」
「姨母，若我再晚來，怕是我父王就要被你害了。」暗蛟冷冷說道。
「姨母？」蒼蛟聽后啞然，一絲苦笑。
玄鳳娘娘望著暗蛟，心中一陣凄然。
「蛟兒，你讓開！」玄鳳娘娘的語氣重了起來，鳳翎紫霜劍隱隱作響，「此事與你無關。」
「呵，怎能說與我無關！你要殺的是我的父王！」暗蛟冷嘲一聲，手中幽孤鯊齒劍登時幽光閃閃。
玄鳳娘娘見其心意已決也不再勉強，祭起鳳翎紫霜劍朝著暗蛟刺來。
「且慢！」暗蛟右手一揮，玄鳳娘娘急忙停住寶劍。
只見暗蛟思忖片刻，揮起幽孤鯊齒劍將自己的一縷頭髮割下攥在手中，冷冷說道：「你是我姨母，母妃現已不在，我將你視為母妃，今日斷髮，你我再無瓜葛！」
說罷，暗蛟將手中斷髮擲在地上，祭起幽孤鯊齒劍刺向玄鳳娘娘。
玄鳳娘娘雙眸蒙起一層雲翳，而後口念咒語，驅動鳳翎紫霜劍直入雲霄，霎時間烏雲盡散，華光耀眼。
暗蛟見狀，右手掌心處登時射出一道真氣，撞擊在鳳翎紫霜劍上隨即生成一股氣流朝著四方迅速擴散。
玄鳳娘娘右手指尖一動，一道紫色光芒射出注入鳳翎紫霜劍中，剎那間劍鋒處一道符文飛出，倏地從中射出數道利刃直取暗蛟。
暗蛟祭起幽孤鯊齒劍上前格擋，利刃打在幽孤鯊齒劍上乒乓作響。
只見他身體一旋，幽孤鯊齒劍倏地插入天際，俄頃天空之中雷聲大作，烏雲密布。
玄鳳娘娘朝天望了一眼，右臂輕展，鳳翎紫霜劍周身登時氣流環繞，數道閃電從天而落，鳳翎紫霜劍紫光閃耀，將閃電悉數吸收。
玄鳳娘娘手指輕彈，一道道閃電挾裹著紫色幽光直衝暗蛟。
暗蛟急忙召回幽孤鯊齒劍祭在面前，一道結界生成。
閃電打在結界之上轟鳴作響。
暗蛟雙臂高抬，一道道真氣從掌心飛出，源源不斷注入結界，結界上幽光閃閃，不多時出現一道符咒，上書「滅天噬道」四個大字。
玄鳳娘娘見后，心中一驚，厲聲喝道：「孽子，竟敢練此毒物！」
暗蛟也不答話，右臂猛地朝前一推，符咒倏地穿過結界飛升入空，一道黑色煙霧從中湧出，直逼玄鳳娘娘而去。
玄鳳娘娘不由得後退數步，此刻召回鳳翎紫霜劍已然來不及了，便雙臂交叉，口中道了一聲「鳳凰來儀！」
身後頓時華彩一片，一聲嘶鳴響徹天地，華彩之中倏地飛出一隻七彩鳳凰直衝雲霄。
暗蛟冷冷一笑，幽孤鯊齒劍猛地插入地磚之中，雙臂展開，而後猛地大喝一聲，雙掌緊握劍柄，全身真氣通過雙臂源源不斷注入劍內。
劍鋒處頓時幽光乍現，殺機騰騰。
暗蛟雙手倏地鬆開，引來無數閃電擊打在劍柄之上。
頓時狂風驟起，一團團烏雲將整個天空遮了個嚴實，彷彿要垂下來一般。
暗蛟雙目充血，頭髮揚起，一聲怒吼過後，幽孤鯊齒劍拔地而起，霎時間無數閃電從劍鋒飛出刺向彩鳳。
彩鳳雙翅一展，眼露殺機，一團火球倏地從口中噴出，與閃電撞作一團。
暗蛟右臂一揮，捲起地上碎石席捲入空。
玄鳳娘娘見狀，心中一驚，而後雙手合一，一團亮光掌心飛出，穿過火球，直直的撞擊在黑色煙霧之中，黑色煙霧瞬間消失，亮光在空中華麗轉身，化作一條火鏈甩入閃電之內。
頃刻間天空一聲轟鳴，烏雲散盡，無數光柱散落四處，燃起熊熊烈火。
趁著玄鳳娘娘不備，暗蛟收起結界，雙掌猛地一擊，幽孤鯊齒劍嗖的一聲朝著玄風娘娘飛去。
「不要傷她！」站在一旁的蒼蛟見狀急忙喝到，為時已晚。
玄風娘娘嘴角一揚，露出笑容，雙臂展開，幽孤鯊齒劍倏地穿過她的身體。
嘴角處隱隱出現一絲血跡。
玄鳳娘娘搖搖晃晃，倒在地上。
「孽子！」蒼蛟右手揚起，一掌將暗蛟扇出一丈之遠。
暗蛟怔怔的望著蒼蛟。
蒼蛟強忍傷痛沖至玄風娘娘身邊，將她攬入懷中。
玄風娘娘已是氣息奄奄，她虛弱的伸出手去觸碰蒼蛟的臉頰。
蒼蛟急忙緊緊握住她的手掌。
「不要怪蛟兒。」她虛弱的說道，「孽緣自我而始，便由我而終吧。」
說著，她朝著暗蛟的方向望去，滿眼留戀，雙手一垂，沒了聲息。
「鳳兒！」蒼蛟仰天大喊，悲痛至極。
天空中雷聲滾滾。
蒼蛟輕輕放下玄鳳娘娘，緩緩站起身來。
他右手一張，太古平冥刀倏地飛入掌心，寒氣凜凜，直逼暗蛟。
「你不是想知道關於你母妃的一切嗎？我現在就告訴你！」蒼蛟一聲怒喝，雙目通紅，周身氣流滾滾，「剛剛被你殺死的便是你的母妃！」
話音剛落，天空中炸響一個驚雷，狂風席捲，亂石飛舞。
幽孤鯊齒劍哐當一聲墜落，暗蛟雙目無神，撲通一聲雙膝著地。
晨曦中，玄鳳娘娘迎風而立。
「姐姐。」玄菱怯生生的叫著。
這是玄菱追隨蒼蛟至蠻荒鬼域后第一次回鳳鳴山，她滿臉憔悴。
「你回來了。」玄鳳娘娘沒有回頭，她低頭望了望正在懷中熟睡的嬰兒說道。
「姐姐，是我錯了。」玄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你的孩子也該出生了吧。」說著，玄鳳娘娘慈愛的撫摸了一下懷中嬰兒的臉蛋，滿是愛意。
「孩子，沒了。」玄菱兩眼失神，喃喃自語著。
鳳凰台上一片寂靜。
「起來吧。」玄鳳娘娘嘆了口氣，回過頭來望了玄菱一眼，感情複雜。
「跟他長得真像」玄菱慢慢的來到玄鳳娘娘身邊望著懷中的嬰兒說道。
「怎麼沒的？」玄鳳冷冷的問道。
「受了風寒。」玄菱兩眼通紅。
「他知道嗎？」玄鳳娘娘緊緊地盯著玄菱。
玄菱搖了搖頭。
「所以你來找我，希望我將孩子給你？」玄鳳的語氣嚴重起來。
「姐姐，我——」
「你之前搶了我的丈夫，現在也要把我的兒子搶走嗎？」話音剛落，懷中的嬰兒發出啼哭之聲，玄鳳娘娘急忙輕聲低唱，哄著嬰兒平靜下來。玄菱湊上前去，玄鳳娘娘急忙側過身子抬起衣袖，將嬰兒擋住。
玄菱已然哭成了淚人兒說不出話來。
望著她的模樣，玄鳳娘娘又憐又恨。
「姐姐，是菱兒的不對，菱兒知錯了。」玄菱梨花帶雨，滿臉淚痕，「可我，可我真的已經離不開他了，若是他知道孩子沒了——」
「跟我又有什麼關係。」玄鳳娘娘轉過身去，背對著玄菱，不知為何，先前所有的恨意在這頃刻間被無盡的憐憫所代替。
玄菱沉默不語，她痴痴地望著玄鳳娘娘，玄鳳娘娘的背影是那麼堅決。
突然，玄鳳娘娘身體一顫，她驀地想到了什麼，眼睛一亮，暗自思忖著：這或許是我跟他唯一的紐帶了吧。
玄鳳娘娘緩緩轉過身來，將孩子遞到玄菱的跟前。
「姐姐！」玄菱愣住了。
「將他抱走吧，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了。」玄鳳小心翼翼的把孩子輕輕放入玄菱的懷中，「或許在蒼蛟身邊，他會生活的好一些。」
鳳凰台上，朔風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