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龍泉劍陣（二）
不周山上雲霧繚繞，不時有鶴唳鳳鳴之聲劃破雲霄。
沐靈等人痴痴佇立在龍泉劍陣中，他們已被眼前的場景震撼住。
龍泉劍陣自北向南鋪展開來，長約三十餘丈，寬有十五丈，劍陣四面立有三十六尊武士石像，每尊石像又各高三丈，南北各六尊，東西各十二尊。每尊石像手持各式武器，姿態不一，雙目炯炯有神，不怒自威。
龍泉劍陣中央自北向南有一道寬約一丈的青碧玉石鋪就的御道，御道之上雕刻九龍逐日浮雕。浮雕正中央上方懸浮著一十三柄寶劍，劍柄之處各有一條上古玄鐵打造而成的鐵鏈鎖住，鐵鏈另一頭則延伸至三十六尊石像手中。鐵鏈銹跡斑斑，縱橫交錯，猶如天網一般。
這一十三柄寶劍呈規則擺放，四面各有三柄，中間一柄，每柄寶劍間的距離約有一丈。中間的那柄寶劍寒光閃閃，劍柄處鑲嵌著一顆耀眼紅色寶石，劍身上刻有九條張牙舞爪的飛龍，各自形態不一，栩栩如生。
「中間那柄寶劍應當就是龍泉劍了吧！」贏祺感嘆道。
「龍泉劍陣，舉世無雙，陣不破，人不出。」一個粗獷渾厚的聲音在空中響起，是天成子。
眾人四處望去並未發現半點人影。
「不要找了，記住你們只有三個時辰破陣，計時已從你們踏上龍泉劍陣那一刻開始了。」天成子的聲音再度響起，斕曦無意中發現離珞的身子在天成子說話的時候微微一動，好像很緊張一般。
「這劍陣要如何啟動？」風逝仰天問道，卻再無半點聲音回答。
沐靈小心翼翼的踏上御道，還未起步，頓時天地失色，烏雲翻騰，天空之中被閃電撕裂出一道漩渦，一柱光束從漩渦之中直直的射入龍泉劍中，未過多久，龍泉劍通體光亮，隱隱搖晃，亮光順著鐵鏈一道道進入剩餘的一十二柄寶劍之中，暴風驟起，束縛寶劍的鐵鏈劇烈晃動起來，乒乓作響。
四周望去，黑漆漆一片，並無星點亮光。
「姐姐小心！」風逝話音剛落，一道亮光從龍泉劍中猛地竄出，沐靈輕輕一躍，亮光擊打在她方才站的地方，將一塊石磚擊得粉碎。
「這就啟動了？」贏祺滿臉的不可思議。
「天成子也是，怎麼不告訴我們怎樣才算破陣！」風逝一邊閃躲一十三柄利劍中射出的亮光一邊抱怨著。
「姐姐。」並未進入劍陣的離珞扯了一下斕曦的衣角，輕聲的說道，「打敗龍泉劍就算破陣。」
聽了離珞的話，百里斕曦急忙將此訊息告知眾人。得此消息，眾人祭起各自法寶兵器一起沖向龍泉劍。
不料，尚未靠近，一十三柄寶劍同時射出金光，一十三道金光凝聚一起化作一柄一丈長劍，劍鋒處金光閃閃，兩條金龍幻象張牙舞爪緊緊纏繞長劍兩端呼嘯而來。
「快散開！」沐靈見狀急忙喊道，話音剛落，長劍已至身旁，她急忙手運真氣祭起九天斷魂鞭，鞭子剛剛揚起，金光穿過掌心而過，一陣劇痛襲來，九天斷魂鞭瞬間落地。
待沐靈回過神來，長劍高懸空中，射出一道道金光化作長鏈將其緊緊纏繞。
沐靈只覺體內五臟六腑好似被烈火灼燒一般，真氣停滯不前，鬱結於心，全身使不出絲毫力氣，金光長鏈越纏越緊，她張開嘴巴，卻聲音嘶啞喊不出任何聲音，漸漸地沐靈意識模糊起來，一束金光直直打入天靈蓋，她登時昏了過去。
「姐姐！」風逝見狀腳步生風直奔沐靈，腳下地磚此時卻移動起來，他越是加快速度，離沐靈的距離就越遠。
風逝怒目圓睜，舉起白虎嘯山奪命刀將直撲而來的一道金光斬斷，剛想轉身，被斬斷的金光瞬間化作三段重新飛起朝著風逝胸口射來。
風逝大喝一聲「出！」幽冥玄月青銅盾赫然出現面前，只聽哐當一聲，金光撞擊在青銅盾上消失無形。
風逝祭起奪命刀，刀鋒處寒光乍現，朔風陣陣，他奮力一揮，旋風席捲撲向龍泉劍。不想風速越是靠近劍陣核心就越是慢，在距離龍泉劍三丈之處消遁不見。
他急忙雙掌翻騰，運起真氣，這才發覺雙臂麻木，漸漸沒了知覺！心中一驚，急忙召喚靈獸，白額雙翅虎卻久久不出。
「靈獸在龍泉劍陣中是無法出戰的。」離珞對著百里斕曦說道。
憤怒至極的風逝雙拳緊握，過了許久拳頭上方才出現一絲火星，未幾便又被一道微風刮滅。
「風逝小心！」贏祺這邊剛剛說罷，那邊便有數十道金光從長劍飛出，化成金網將風逝緊緊圍困其中，風逝漸漸沒了聲息。
贏祺一邊閃躲一邊凌空跳躍，朝著圍困風逝的金網而來。
饕餮吞日鬼頭刀高高舉起照著金網砍去，只聽哐當一聲，鬼頭刀掉落在地，贏祺雙臂被震得發麻，掌心隱隱作痛，低首一看，掌心中不知何時出現一團黑色符咒，符咒之中隱約出現一條金龍幻象，盯著金龍幻象越久，他越發覺得眼皮沉重，天地旋轉起來，這才發覺自己中了迷幻，急忙揮起左手想要封印穴道，已是晚了，只聽撲通一聲，贏祺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小蝶快回來！」一直在外圍觀戰的百里斕曦見狀急忙喊道，但小蝶卻像沒有聽到一般只顧廝殺，毫不理會。
「姐姐，沒用的，他們現在龍泉劍陣結界之中，無論你說什麼，他們都不會聽到。」離珞小聲的說道。
聽聞此言，百里斕曦祭起琳琅綉華傘就要衝進龍泉劍陣，卻被離珞一把拉住，離珞沖著百里斕曦搖了搖頭，從地上撿起一粒石子朝著劍陣丟去，只見石子落在結界之上滋滋作響，旋即燃起大火，化為灰燼。
「姐姐，這龍泉劍陣一旦啟動，任何人都無法再次進入，除非裡面的人破陣成功。」
百里斕曦聽后懊惱不已，早知是這般結果，自己也應一起進去才是。
「姐姐你無需懊惱。」離珞緊緊地盯著斕曦的雙眸說道，好似窺透了她的心思一般，「這龍泉劍陣姐姐是進不去的。」
「為何？」百里斕曦滿目愕然的盯著離珞。
離珞搖頭不語，眼神複雜至極。
龍泉劍陣現只剩小蝶一人，小蝶屏氣凝神，雙目緊盯前方。
一道金光襲來，她猛地躍起，身體輕輕一側，金光擦身而過，雙蝶繞桂秀女劍趁此祭起，劍鋒一閃，無數彩蝶飛出，卻不料那些彩蝶未飛多遠，便有火焰從長劍噴涌而出，彩蝶躲閃不及，在炙熱火焰的灼燒下，彩蝶紛紛墜地化作灰燼。
小蝶並不甘心，咬破手指，鮮血滴在秀女劍上，未過多久，劍鋒之處變得通紅一片，發出一聲嘶鳴飛騰入空。
「破！」小蝶大喝一聲，雙蝶繞桂秀女劍凌空旋轉，一道道赤色光柱從中竄出直直的擊打在長劍之上，龍泉劍陣中的空氣彷彿凝固一般，俄頃金光迸濺，長劍分崩離析散落各處，無數碎片化作火團打在小蝶身上，沒有真氣護體，小蝶口吐鮮血昏迷倒地，雙蝶繞桂秀女劍叮噹一聲落在地上斷成兩截。
「他們都倒下了，破陣算是失敗了吧？龍泉劍陣可以出來了吧？」百里斕曦望著離珞急切的問道。
離珞搖了搖頭：「這才剛剛開始。」
「離珞，我求求你告訴我，要怎麼樣才能救他們！我為什麼不能進入劍陣！關於龍泉劍陣你到底知道什麼！」斕曦眼角露出淚痕，雙手不住地搖晃著離珞的雙肩。
離珞眼中閃過一絲悲傷，痴痴地望著華光映照下的不周山。
「破龍泉劍陣只有一個方法。」離珞回過頭來，緩緩說道，眼圈已然紅了，「把我殺死，將我的精元獻祭給龍泉劍，龍泉劍陣便會停止，姐姐就可以救出他們了。」
說著，離珞從懷中掏出一柄利刃遞到斕曦手中。
斕曦愕然，雙手一推，利刃哐當墜地：「不，不，怎麼會這樣，一定還有其他方法的對不對？」
離珞此時倒是顯得極為平靜，她搖了搖頭：「龍泉劍陣一旦啟動，就算是盤古大神親臨也是無法終止的。除非他們能夠扛住考驗，成功破陣。」
「離珞，你跟姐姐說實話，你到底是誰？」斕曦死死的盯著離珞的眼睛，「你說你是無面獸族中的一員，無面獸族偏居極寒之地，你是從何得知龍泉劍陣的秘密的？」
聽了斕曦的質疑，離珞雙肩抖動，嘴唇緊咬，最終還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望著離珞的這幅模樣，百里斕曦一時間手足無措。
漸漸地離珞停止哭泣，她拭去眼角的淚珠，將自己的身世緩緩地道給斕曦。
她，確實是無面獸族中的一員，離珞的父親正是不周山的掌教天成子，而母親則是無面獸王離殤的妹妹離媚。
一萬年前，蠻荒鬼域。
天成子滿身鮮血，氣息奄奄的躺在絕境之城東南十里處的一座狹小山谷中。
他是來追擊一頭妖獸的，卻不想中了妖獸的埋伏，身負重傷。
天成子面色慘白，嘴唇發紫，大片的雪花落下埋沒了他的大半截身子。
這時從不遠處的樹林中傳來一陣窸窣之聲，天成子苦笑一聲，若是妖獸，他必死無疑。
片刻之後，樹林中出現一位妙齡女子的倩影，遠遠觀去體態婀娜。
一陣劇痛襲來，天成子再也支撐不住昏了過去。
等他再次睜開眼睛時，已身處一處熱氣騰騰的木屋之中。
林間遇到的那位姑娘正小心翼翼的擦拭著他身上的傷口。
突然，天成子身體一抖，一股劇痛襲來，那女子停了下來，抬起頭望著他。
「弄疼你了嗎？」女子雙眸如水，小巧的臉蛋上五官別緻。
天成子咬著嘴唇搖了搖頭。
時光一天天流逝，天成子的傷勢也在一天天好轉。
他知道了女子叫離媚並告訴了她自己的身份。
離媚知道了他叫天成子，但卻向天成子隱瞞了自己的身份。
神族與無面巨獸是死敵。
漸漸地，情愫暗生，耳鬢廝磨，離媚多希望時間能就此停下。
但離媚明白這終究是一種奢望。
終於，天成子向離媚提出了離開，要離媚跟她一起回去，離媚拒絕了。
離媚知道，天成子是神，一旦自己的身份暴露，天成子將被萬神恥笑，陷入萬劫不復。
離媚笑著說自己不想離開這裡，她讓天成子把自己忘了，就當做了一場夢。
回過頭，早已是杏眼紅腫。
天成子離開后沒多久離媚便有了身孕，面對哥哥離殤的嚴加逼問，離媚始終沒有說出天成子的名字。
最終，離媚被逐出了絕境之城，被取消了一切封號權利。
她回到了曾與天成子一起溫存過的林間木屋，只是這裡再無他的溫暖。
一年後，離媚生下了離珞。
風寒積鬱，離媚病倒了，自感將不久於世的她將這一切都告訴了離珞。
不久，離珞便成為了孤兒。
離珞恨天成子，寧願居無定所也不願到不周山去認他。
或許即便去了，天成子也不會認她。
這一流浪便是千年，直到離殤在洪荒山救出了她。
「對不起。」斕曦的眼睛紅了起來，「我不知道在你身上發生過這麼多事情。」
斕曦現在明白了為什麼只有離珞的精元才可停止龍泉劍陣。
「姐姐，沒事的。」離珞笑了笑，笑的是那麼勉強，「姐姐，動手吧。」
離珞閉上了眼睛，眼角處一滴淚珠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