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桃之夭夭（二）
迷霧漫漫，殺機四起，虎嘯嶺不復平靜。
念塵靜靜的望著殺來的敵人，雙目緊閉。
他側耳靜聽，劍氣凜凜。
眼看劍鋒即將觸及，念塵再度飄然而起，猛地旋轉身軀，十三道勁弩從劍中飛出，刺向逍遙的門徒。
他們紛紛橫劍相抵，念塵趁機執劍從青龍顎下穿過，青龍法力尚未施展便已煙消雲散。
「切莫得意！」逍遙掌教倒是不急。
只見逍遙掌教手持寶劍在地上畫了一圈符文，符文騰空而起，竟生出千張鬼面，各個面目猙獰，怨氣極重。
「千面鬼符！」念塵見狀心中一驚，不由得退卻幾步，「想不到逍遙峰自詡明門正派，竟煉此邪物！」
千面鬼符，被華夏各地明文禁止修鍊的一種邪術，此術靠吸食人的魂魄煉就而成。所過之處，草木皆枯，生靈塗炭。
「呵，你道是我為何要將爾等趕盡殺絕，還不是為了此術！」逍遙掌教撫掌大笑。
「卑鄙！」念塵雙眼充血，火光四射。
他祭起手中寶劍，口念超生咒撞向千面鬼符。
一陣接一陣的黑霧從千面鬼符中噴涌而出，觸及皮膚，一股灼熱之感。
念塵屏息閉目，靠著在紫金竹林練就的聽力辨識周邊情形。
他耳朵一動，身子輕輕一側，一柄青鋼劍擦身而過。
「冤債有主，悉聽我令！」逍遙掌教劍指蒼穹，一道道黑色冤魂從四面八方彙集至千面鬼符之中。
「我看你能撐得了幾時！」逍遙掌教仰天大笑。
「今日我便替天行道，滅了你這妖人！」說罷，念塵落在地上，收起真氣，金符寶劍消失不見。
「天道朗朗好輪迴，莫做欺善從惡鬼！」咒語念畢，七道霞光從念塵背後升起，將漫天烏雲驅散。
星月重現。
「悲天憫生咒？」這次輪到逍遙掌教吃驚了，「你可知道使出這咒的後果？」
「自你今晚出現，我便沒想過生！」念塵冷冷一笑，耳畔韶華老人的諄諄教導不斷迴旋。
悲天憫生咒是韶華老人傳授與念塵的，自從韶華老人將念塵救回韶華居，每日只是讓其挑水澆灌紫金竹林，並未傳授給他半點法術功夫，這讓念塵心中不免生出急躁之情。
為了學到韶華老人的功夫，念塵在韶華居前跪了整整九日，在第九日的夜晚，念塵對天起誓，學會法術之後他只用於報仇雪恨和除惡揚善，絕不會胡作非為。剛巧那晚紫微凌空，久不散去，韶華老人知道了念塵塵緣未了，便欣然答應，將憐生法訣傳授給了他，而悲天憫生咒正是憐生法訣的最高等級，威力巨大，但反作用也很大。
「芸芸眾生皆有數，何須抗劫違天公！」從回憶中醒來的念塵繼續念道，星辰光芒匯聚其身，全身籠罩在華光之中。
「呵，小子，莫以為施展悲天憫生咒我便會怕你！」逍遙掌教冷喝一聲。
言畢，逍遙掌教雙拳相抵，氣聚丹田，背後佐天殘闕劍蠢蠢欲動。
未幾，一股灰色煙霧在其身後生成，千面鬼符登時變的有兩倍之大，鬼面更加猙獰，可聽到骨骼聲隱隱作響。
灰色煙霧散去，那千面鬼符中竟伸出兩隻骷髏手臂，朝著念塵狠狠掃去。
只聽咔嚓一聲，骷髏手臂折斷，它碰到了念塵的結界。
念塵雙手合十，一串珠子從懷中飛出，閃出七彩光芒。
小蝶認得，那串珠子是三千年前她送與他的七竅玲瓏珠。
七竅玲瓏珠共有七顆，由金絲銀線穿過，珠子是用桃核雕刻而成的，每顆珠子上面均刻有一個字，分別是：並、蒂、連、理、永、不、分。合起來便是「並蒂連理永不分」。
「暴虐幻影！」逍遙掌教一聲喝，千面鬼符中一下子伸出一十八隻骷髏手臂，六條骷髏腿，碩大的骷髏頭中滲出黑色血液，一股腥臭之味迎面而來。
「沖！」逍遙掌教話音一落，一道黑色閃電從千面鬼符中射出，念塵卻並沒有防守的意思，他張開雙臂，任憑黑色閃電穿身體而過，念塵一個趔趄，身體搖搖晃晃。
「念塵！」被困住的小蝶急的大喊，念塵回過頭來沖她微微一笑。
「噗！」一隻骷髏手穿透了他的身軀。
他緩緩回過頭來，艱難的擦拭了嘴角的血痕。
「不反抗？這就認輸了么？」逍遙掌教得意極了。
「妖道，看看你頭頂。」念塵嘴角一揚。
「什麼！」逍遙掌教抬頭一看登時驚得將手中的佐天殘闕劍丟棄在地。
散發著七色光芒的七竅玲瓏珠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逍遙掌教的頭頂。
「可惡！」逍遙掌教漲紅了雙臉，兩顆眼珠似乎要蹦出眼眶一般，「你——」
「現在輪到你了！」念塵的雙手緊緊抓住骷髏手臂，牟足力氣使勁一掰，只聽一聲清脆的響聲，骷髏手臂斷成兩半，一半還留在他的體內。
血浸紅了大地，念塵的視線漸漸模糊起來。
他將九天冰雪弩化作利劍支撐住身體，強忍著劇痛蔑視的望了逍遙掌教一眼。
「我說過，自從你今晚出現，我便沒想過生！」言語落地，念塵運起最後一股真氣，將利劍祭起。
利劍通體變紅，隨即變成一團火焰與七竅玲瓏珠合二為一。
七竅玲瓏珠射出七道火箭，將千面鬼符燒了個乾淨。
「如此兩敗俱傷，便是你想要的結果！」逍遙掌教急火攻心，加之運作千面鬼符已耗盡他半生修為，一口鮮血噴出，踉蹌倒地。
「我不殺你，你便會傷我姐姐！」一提到小蝶，念塵的眼中一亮，旋即黯淡下去。
「你們還愣在那做什麼！」逍遙掌教掙扎著沖著那一十三名門徒喊道，卻發現他的門徒們早已被沐靈和月如制服，捆綁的如同粽子一般，動彈不得。
「倒是把你們給忘了！」逍遙掌教苦笑一聲，隨機將真氣修為聚集於手掌，而後猛地拍向自己胸脯。
一團真火在其身邊生成，他站了起來。
逍遙掌教兩眼空洞無光，戾氣遍體。隨後怒吼一聲，整個身體燃燒起來，想要衝向念塵。
「終於將你激怒了。」念塵微微一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劃出一道符文，七竅玲瓏珠登時散開，落在逍遙掌教身邊，化作七竅玲瓏陣，一道道金絲銀線將其緊緊纏繞，燃燒著的珠子飛入他的身體。
逍遙掌教痛苦的在地上扭動著，漸漸地沒了聲息。
「轟」，隨著一聲巨響，逍遙掌教化為灰燼，七顆七竅玲瓏珠散落四處。
一顆珠子在小蝶的腳邊停了下來。
她望了一眼，頓時淚崩，那顆珠子上刻的分明是一個「分」字！
念塵笑著倒在了地上。
他艱難的回過頭，手指動了一動，圍困小蝶的桃花四處飄灑，瞬間撒遍整座虎嘯嶺。
「念塵！」小蝶瘋了似的跑了過去，將念塵摟在懷中。
「姐姐。」念塵已然虛弱，目光開始遊離，他慢慢的伸出手想要再去觸碰小蝶的臉頰。
小蝶急忙抓住的他的手，淚水簌簌的落下。
「姐姐，我，我報仇了。」念塵裂開嘴笑了，「我的一個心愿了解了。只是，只是——」
話還沒有說完，念塵劇烈的咳嗽起來，嘴角處隱隱血絲滲出。
「不要再說了，你會好起來的。」小蝶已經成了淚人兒，「紫竹散，我的紫竹散在哪。」
她手忙腳亂的在身上翻找著韶華老人送她的紫竹散，突然間想起紫竹散已被暗蛟用了。
念塵虛弱的抬起手來，輕輕的擦了擦小蝶眼角的淚水，留下一道血痕。
「姐姐，不用了。」念塵搖了搖頭，「沒用的，師父說過，悲天憫生咒下是沒有生還者的。」
「林念塵，我不准你說這種話！」小蝶哭得更厲害了。
「我喜歡你笑的——」話還沒有說完，他的手垂了下去，眼中充滿了留戀。
「林念塵！」
天際傳來隱隱雷聲，星月失去了光輝消失在烏雲之中。
片刻之後，竟有片片雪花飄落。
「林念塵，你混蛋！」小蝶的聲音在空蕩的虎嘯嶺回蕩著，「說好的陪我永遠！」
桃花簌簌落下，鋪滿整塊大地。
沐靈撿起散落在地的七竅玲瓏珠遞到小蝶面前，小蝶卻是無動於衷。
沐靈痴痴地佇立著，不知該如何相勸。
小蝶口中不住地叫著念塵的名字，精神恍惚起來。
「姐姐，你醒了。」睜開眼睛，一個滿臉稚氣的小男孩站在床邊。
「阿娘，阿娘，姐姐醒了。」小男孩興奮的朝著門外跑去。
沒過多久，小男孩牽著一位一襲素衣的女子的手來到小蝶身邊。
「姑娘可好些了？」素衣女子摸了一下她的額頭，「還是有些燙。」
這是哪？我怎麼會在這？小蝶望著屋內的陳設，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好像在哪裡見過一般。
她最後的一絲記憶是自己與一名歹人從山崖下墜落，之後便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有，有吃的嗎？」她輕聲的說道，肚子已經開始咕咕的叫了。
「我這是睡了幾天，怎會如此的餓。」小蝶暗自思忖著。
「姐姐，給你桃子。」小男孩遞給她一個洗乾淨的水蜜桃，「這是我阿娘親手種的，可香可甜了。」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林念塵。」